怪物的聲音被掩蓋在了提示聲和嘈雜的人群中,顯得那樣消磨。
很快,就有列車員推著餐車來逐個車廂推銷了。
“先生,需要零食或者飲品嗎”穿著得體的列車員問道。
簡青一愣,下意識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等列車員離開,簡青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在做什么。
雪中的水鄉在眼前飛速倒退,幾乎成了看不清的模糊影子。
怪物和簡青都是沉默,誰也不肯先說話。他剛剛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但“他”不愿聽到。
水鄉終于在視線中逝去了,那個春天也去而不返,接續而來的,是深黃色的土地和低矮丘陵,完全阻擋住了簡青的目光。
他終于轉過眼,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望向了鏡中的“他”。
“是啊。”簡青垂著眼,描摹著“他”明麗漂亮的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很怕你。”
這句回答應當在他的胸中醞釀了許久,但真正說出來的時候,仍然讓人感到一陣窒息。
像是從喉嚨中滾出來的并不是話語,而是一把一把刻骨銘心的刀,刻得人鉆心疼痛起來。
高鐵進了山中軌道,在驟然灰暗下去的光線中,簡青終于看見了鏡中映出的“他”。
“他”望著他,像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止住渴望,回答得干凈利落“好。”
晚上六點整,簡青在f市高鐵站下了車。
當鏡子里的那個怪物說了“好”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沒出現過。
仿佛這兩天來,他只是跌入了一個幻境,等到夢醒,“他”也消失了,什么都沒留下過。
簡青坐地鐵回到家,車門窗上倒映著他自己的映像,疲憊、憔悴,還帶著淡淡的郁色。
他真的找不見那只怪物了。
生活回歸正軌之后,一切被簡青拋至腦后的、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上來,幾乎差點把他淹沒。
他離開之后,不知道是誰幫他請了假,簡青不敢聲張,只是私下里問了已經恢復正常的燕姐,對方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并沒有告訴他到底是誰幫的自己。
工作暫時保住了,同事們也不會再忽然變成他的樣子。
另一件麻煩的事情,則是上次在他房子里發現的那些錢。
根據警察的調查,簡青確實有不在場證明,再加上簡青的那些寫滿偏執言語的心形卡片,警察認定確實有那么一個行跡猥瑣的人跟蹤了簡青,為了示愛,將錢放在了簡青家里的柜子中。
好在遺失的錢款一分錢都沒有少,已經全部還給了受害的居民們。
但奇怪的是,目前為止,并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拍到了作案嫌疑人,于是,這件案子仍然還在調查中。
簡青比誰都清楚,這件案子,是找不到他們口中的那個嫌疑人的。
在和警察通電話時,簡青聽到這里,忽然想到了一種動物。
烏鴉。
傳說中,烏鴉喜歡亮閃閃的東西,在每一次到來的求偶期,它們都會極盡所能,搜刮那些閃爍著珠光寶氣的東西特別是銀幣,聚斂在一起,送給自己喜愛的伴侶。
他抿著唇,胸口忽然悶悶的。
他知道了,不存在的那個“他”,是在向他求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