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如養花這句話自然是對的,可是,比起養花人,簡青更喜歡當一名修剪樹枝的園丁。
馴化一個人或者說,一只怪物的過程,就像是在修建一樹花枝,他想要什么樣子,就能夠讓對方依憑他的心意生長。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季憑舟卻錯將他的沉默誤認成了不愿。他肉眼可見的著急起來,語速加快,就連眼尾都染上了一絲不忍離別的紅“我不是人,沒有接受過人類的教育,所以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他所言絕對非虛,說到做到。他愿意為了簡青,改變一切。
就算他想要他的生命,他也甘之如飴,雙手奉上。
然而,簡青卻像是沒有抓上他話中的重點,微微蹙起眉,那雙郁麗的眼眸微微下垂著,語氣中含著顯而易見的詫異“你不是人嗎那你是什么,一只怪物”
季憑舟一怔,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所以,你根本沒有死。”簡青終于反應過來,目光緊緊地依附在季憑舟黑沉的眼眸上,像是要用目光逼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正因如此,你才要忽然和我分手,然后車禍死亡,金蟬脫殼對嗎那么,我們哪些年的離別算什么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季憑舟的眼睛“所以,在你的世界之中,我們是不是,從來沒有分過手,所以,你才會這樣毫無負擔的來尋找我,是不是”
簡青的眼睛像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可現在,季憑舟卻在其中讀出了錯愕和無可抑制的憤恨
他在恨自己
這個認知讓他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他沉默半晌,只來得及說“不是這樣的,青青,我”
然而,他的解釋卻沒來得及完整的到達簡青的耳中。
不知何時,盤桓在二人腳邊的那些黑霧忽然暴起,朝著走廊深處黑沉沉的地方涌去。
它們就像是季憑舟手下最忠誠的寵物,奮勇向前,和那些看不見的怪物們搏斗。
那些被玩家們消除的小怪們再一次卷土重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它們面對的對手不只是玩家,還多了一個副本的boss。
這種程度的小怪攻擊對季憑舟應當構成不了威脅,簡青沒太在意,后退了一步,朝著活動會議室的門更近了一步。
此時此刻,他更關心的事情,還是當年那些誤會和隱藏在離別之后的真相。
季憑舟還有很多很多東西,沒有讓他知曉。
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謎團,寫滿了不欲為人知道的秘密。
“繼續說。”簡青道,“我很想知道你的解釋到底是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當初的不告而別和死
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憑舟搖了搖頭,一手擋住后方越過黑霧的阻攔,源源不斷的朝著簡青和他撲過來的小怪們,低沉悅耳的嗓音中含著不易察覺的痛苦“是我的錯”
“讓我猜一猜,好嗎”簡青沒有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將以往那個溫柔紳士的男友和面前渾身畸變的怪物重合起來,拼湊著那個唯一的可能,“你是一名邪神,卻來到了人類的世界。你沒有接受過人類的知識教育和社會教育,但卻偶然學會了不露聲色,只敢將自己與旁人大相徑庭的本性藏在紳士的表象下。你是一個怪物,一個冷血無情、永遠也不會學會人類情感的怪物。你愛上了我,是因為你想要占有我,就像占有一個漂亮的擺設、一副美麗的珠寶那樣占有我。”
“后來,七日之約游戲開啟,作為惡念的來源,你被迫從人類的世界之中被召回了這里,你殺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惡當然,在你的世界之中是沒有善惡對錯之分的。”
“你從來沒有想過,在你假死離開之后,我到底會產生什么樣的情緒。你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在這么多年過去之后,在人類世界的我依然會等待著你回去,接受你畸形的、暴裂的愛。”
“季憑舟,你知道為什么嗎”
季憑舟藏在衣袖之中的指尖顫抖得厲害,他的聲音之中含著不忍流露的痛苦,像是在自殘,又像是在尋求自己唯一能得到的療愈那樣,用那雙在黑暗之中仍然熠熠生輝的眼眸追尋著簡青的方向。
他的語氣幾乎是虔誠的,一個原該高高在上的邪神在此刻,卻像是信徒,在對著自己至高無上的神明禱告,希求著自己想要的那個結果“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