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簡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過的。
他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一樣,沒有等到南星回答,就頭也不回的逃回了臥室。
他顫抖著上鎖,將臥室房門關得嚴嚴實實,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僵硬的靠在門板上,脊背貼在冰涼的房門上,傳來的冰涼觸感刺激著簡青的神經,在他的大腦中一跳一跳地疼痛著。
他、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生活二十幾年以來的經驗告訴簡青,那個“虛擬戀人”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怪物
他現在竟然有了人的情感,竟然會去刻意的模仿、讀取他想讓他扮演的那個角色,企圖從“陪伴者”的角色之中脫離出來,搶占另一個人陪伴在他身邊的位置。
或者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南星和紀南星,是同一個人
難道,是他亡夫的陰魂回來找他了嗎
簡青死死咬著唇,過往的痛苦和辛酸幾乎在一刻間冒上頭來,如港城江邊最冰冷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壓制著那顆如墜冰窟的心。
紀南星
難道就算是做鬼,也不愿意放過他嗎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微微仰著頭,張開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像是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有喘息的余地。
很不巧地,偏頭痛在此刻發作,太陽穴處像是遭遇到了小錘子的重創,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頭上,幾乎要在下一刻爆裂開來。
原先正在急速運轉的思緒并沒有因此變得混沌,急速增加的腎上腺素和那種久違的刺激感牢牢地控制著簡青的身體,讓他得以有余地,去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南星”真的是“紀南星”嗎
這個荒謬的猜測一次次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但是,每一次都被簡青和身邊出現的強有力的證據捏碎了。
不可能的,他絕對不可能是他。
在他的印象之中,他能夠肯定,紀南星他的丈夫,不會用那種柔情似水的眼光看著他,不會用視線長久的在他身上駐留、不會陪伴他、不會和他約會、不會和他不顧一切的在夜風中出逃、不會在半夜為了他的一句話,親手學做小蛋糕。他更不會,像南星一樣,一次次的、溫柔又肯定地對他說,他愛他。
幾乎是一瞬間,一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浮現出來
南星是南星,不是任何人。
但是,他現在想要取代簡青身邊那個紀南星曾經存在過的位置,和他曾經說過的一樣,永遠地“愛他”、“陪伴他”、“保護他”。
他想,成為下一個“紀南星”。
這個念頭和簡青猜測過的千個百個念頭相比,荒謬至極。
他猜測過無數個可能,獨獨沒有想到過這個。
一直被簡青下意識忽略的頭疼忽然找到了機會,洶涌如潮地襲來。
簡青臉色蒼白,咬著的唇瓣已經印出一道薄薄的齒痕。
那一刻,他簡直要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臉更白,還是身后粉刷的墻壁更白。
簡青沒機會再去外面拿止痛藥,事實上,他現在也不想遇見外面那個已經有了人類的意識,主動學會了人類情感的南星。
他現在的處境,就像是養了一段時間的小寵物,忽然開口說了話,并且要求他將自己在一時興起時所說的那些承諾都一一兌現。
那簡直
是災難現場。
簡青垂著眸,濃密的眼睫隨著并不平穩的呼吸輕輕地顫抖著,像是棲停在花葉上的蝴蝶,風一吹,就要在下一刻飛走。
他努力緩和著幾乎要奪去生命的頭疼,不知過了多久,努力才有了些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