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程星睡得并不安穩,連做夢都斷斷續續。
夢里是望不見盡頭的蕭索街道,道路兩側梧桐葉翻飛,眼前不停出現她的同學,朋友,家人,可隨著她的靠近,那些人又一個個消失。
她站在原地回頭,世界陡然變了顏色,白色大雪紛紛揚揚落下,秋景換成冬雪。
而她看見姜瓷宜站在不遠處。
是的,站著。
她穿著擦得锃亮的黑色長靴,白色毛衣,長發隨意盤成丸子頭,露出纖白的天鵝頸。
程星欣喜地朝她打招呼,卻又不敢靠近,生怕她像剛才看見的那些人一樣消失。
猶豫又糾結地踱步靠近,在快要走到她面前時鬧鐘響起。
幾乎是下意識地,在鬧鈴響起那一秒便關閉。
早上550,前兩天為了把老太太和徐昭昭吵到精神衰弱才干的缺德事兒,現在關琳敏也住進來,今早肯定是沒必要做了。
干脆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只是身子一滾便接觸到了溫熱的柔軟,懸空的胳膊落在了軟乎乎的地方。
程星陡然清醒,小心翼翼地瞇眼瞟向躺在她身側的姜瓷宜。
微光借著窗簾縫隙投射入屋內,姜瓷宜床頭的燈散發著微弱光芒。
程星借光觀察姜瓷宜,她呼吸勻長。
程星躡手躡腳地翻了三四圈才翻到床的另一側,將雙人被中間壓平,佯裝什么都沒發生過。
事已至此,她很難睡得著,但又不想起床便側過身枕著手盯著姜瓷宜看。
她的睡姿很安穩,也可能跟她的腿有關系。
姜瓷宜習慣平躺,雙手搭在腹部,一夜都不會換姿勢。
昨晚程星醒來時她也是這樣的姿勢。
觀察久了也不得不感嘆,姜瓷宜這張臉真是女媧炫技的產物。
美分兩種,骨相美和皮相美。
但姜瓷宜將這兩種美結合得恰到好處。
骨相無可挑剔,皮相也驚艷。
平日里姜瓷宜從不會給人這種靜靜注視的機會,怕是還沒看幾眼就已經投來如同冰霜般清冷的眼神,所以程星都沒像這樣安安靜靜地看過她。
睡著時的姜瓷宜完全沒有攻擊力,睫毛很長,皮膚白皙如雪,分明是很軟的一張臉。
程星下意識就想伸手戳一戳,試試她的臉是不是像云朵一樣軟,手已經抬起來,懸在空中卻不敢戳下去,生怕把姜瓷宜吵醒。
手指蜷縮幾次,最終又縮回來,不自覺笑了。
將腦袋埋在臂彎里壓低聲音笑,身體微顫,卻引起了床的顫動,于是笑容戛然而止。
程星抿唇,回想自己昨晚是怎么睡著的,卻發現想不起來。
記憶最終停留在她撲到姜瓷宜懷里,埋在她頸間眼眶發熱,用哽咽的聲音說“我有點不知道怎么撐下去了,姜瓷宜。”
姜瓷宜的手覆在她
背上,低聲說“沒關系,總會撥開云霧見日出的。”
程星陷在她懷里碎碎念“我什么都不能說,連朋友都沒有,每天睜開眼就有一堆爛攤子在等我,我找不到突破口。”
姜瓷宜只溫柔拍她的背。
那時的姜瓷宜很溫柔,可很明顯,她也沒有什么安慰人的天賦。
那一句已經是她安慰的極限。
程星就碎碎念了很多,在家里要應對老太太和徐昭昭,去職場還要被孤立,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的生活就變成了一團亂麻,連線頭都找不到。
更別提該如何解開。
到后來她累了便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