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緒初目光終于又回到他臉上,像經過提醒才想起來似的,真誠道“好久不見,天誠。”
穆天誠額角抽動兩下,被對方這種故作溫吞的態度搞得有點惱火。
他知道孟緒初是假裝不認識。
以孟緒初的記憶力,哪怕路邊爬過一只螞蟻,他都能在兩個星期后想起當時地磚的花紋,怎么可能想不起他
分明是在故意惡心他,簡直拙劣又幼稚。
穆天誠嘴唇緊抿,但僅僅幾秒后便像品出了什么似的,神色突然和緩下來。
至少孟緒初還愿意惡心他。
不惜用幼稚的手法也要來惡心他,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另眼相待呢。
穆天誠自我消化得很好,臉上又重新掛起笑,抬腿要在孟緒初身邊坐下,察覺到對方身上冰冷的氣息后,又自認為紳士地挪遠了些。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汗濕的手掌在西褲上蹭了蹭。
“三年不見了,你還是這么不近人情吶,嫂嫂。”他笑著看孟緒初“你知道我這次回來要做什么嗎”
孟緒初沒有回應,穆天誠等待幾秒,而后輕輕一哂,自己答道“大伯應該告訴你了吧,我是來幫你分擔重擔的。”
孟緒初眼睫微垂,側臉輪廓流暢優美,修長的脖頸深陷在純黑的衣領中,因為瘦削而看上去有些文弱。
穆天誠視線上下一掃,意有所指的,“聽說這幾年你身體一直不是很好,看來是真的。”
他突然笑了“不過現在好了,有我幫助你,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他緊盯著孟緒初,但孟緒初仿佛一座優美的雕像,連交疊在大腿上的手指都紋絲不動。
穆天誠壓根沒指望能得到回應,也不惱,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我真沒想過你會成為我嫂嫂。”
“可是怎么辦呢,大哥他就要死了。”
“他死了嫂嫂你怎么辦呢”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安慰地輕撫孟緒初的背。
孟緒初不著痕跡地躲開。
剎那間,盤旋在耳側的視線驟然強烈,遠處的目光直勾勾傳來,像要把空氣燒出火花,就這么一錯不錯地盯著。
孟緒初揉了揉一側耳垂,給江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也沒想到你喜歡這么沾親帶故地說話。”孟緒初終于第二次開口。
穆天誠微笑起來,對終于引起了孟緒初的反應而感到欣慰。
“只是為了表示親近而已。”他說。
“沒那么親近。”孟緒初平靜道“你和庭樾只是堂兄弟。”
穆天誠已經很久沒聽到孟緒初對自己說這么多話了,哪怕語氣毫無波瀾,也足以挑起他每一根躁動的神經。
“那有什么關系”他笑著說“沒人會特意糾正這些微小的差別。”
孟緒初不置可否,時間在灑滿陽光的走廊安靜流淌。
忽然,他笑了一下。
其實只是很輕微地扯動嘴角,意味也算不上愉悅。但距離穆天誠上一次看到孟緒初的笑容,已經過去好幾年。
霎時他就陷入了恍惚。
孟緒初站起來,往大門緊閉的安全通道走,穆天誠本能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金屬門“啪”一聲合上。
穆天誠急切地去拉孟緒初的胳膊,想將他按到墻上,下一秒卻膝蓋一軟,沒來得及反應就撲通跪了下去,痛楚瞬間爬遍全身。
他眼前一黑,好幾秒后才感覺自己后衣領被拽著,在一股巨力之下狼狽地趴伏在地面。
他掙扎著扭過頭,正對上身后那雙灰藍色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