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幾串雨絲,撲簌簌墜落屋檐,激起塵埃晶瑩剔透地四濺。
然后是一場大雨。
來帶暴漲的河水,和這座城市的雨季。
窗外雨聲大作,孟闊在強風中重重拉上門,呼嘯的風雨被隔絕在外。
他將傘扔在一邊,渾身濕透,這樣的大雨一把傘根本起不到作用。
王阿姨遞給他一張毛巾,他隨手抹了把臉,問“姨,我哥回來了嗎”
“剛到,”王阿姨指了指“在樓上呢。”
“誒,行。”孟闊徑直往上。
臥室里沒開燈,孟緒初依然保持著節能省電的作風,懶洋洋靠在沙發里,懷里抄著個熱水袋。
江騫收走水盆和毛巾,看起來剛給他熱敷過,氣氛莫名有些沉悶。
孟闊咳了聲,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沒燒,但人看著無精打采的。
“咋樣,還行嗎”他問。
孟緒初拍掉他的爪子“好得很。”
“我看不像啊,”孟闊撇嘴“騫哥你說呢”
江騫眼觀鼻鼻觀心“我可不敢說。”惹得孟緒初瞪他一眼,孟闊哈哈大笑。
不過他這會兒確實該收斂點,醫院現在一團亂麻,八成都拜這位爺所賜。
“沒事兒騫哥,”孟闊擠眉弄眼的“你這是為咱哥做好事兒了呀,放心,那家人不知道最后一個進監護室的是你,咱哥已經讓人把消息封住了。”
江騫詫異地看了孟緒初一眼。
孟緒初垂著睫毛,似乎沒察覺到他的視線,咳了聲“行了,說正事吧。”
他也淋了雨。
雖然路上江騫已經竭力替他擋住,但這么大的雨,想要從中穿過而丁點不沾,幾乎不可能做到。
孟緒初確實不太舒服,但也說不準是不是因為淋雨。
事實上他從這個月起就沒舒坦過,頭痛胃痛骨頭痛,痛到現在已經分不清到底哪里難受,只是日復一日煎熬著。
或許要等到整個雨季過去,天空復又晴朗,他才能跟隨舒展的草木一起,稍微煥發一點生機。
他往沙發里縮了縮,接過江騫遞來的藥,和水服下。
孟闊衣服上沾了雨,自覺的沒往沙發上坐,找了張椅子在孟緒初身側坐下,嘖嘖道“醫院那邊已經翻了天了。”
孟緒初點點額角“穆庭樾現在很嚴重”
“也就那樣,”孟闊說“他都那個樣子了,再壞能壞到哪去,主要是姑姑二伯他們趕過去了,卻沒見到人,現在在鬧呢。”
孟緒初失笑“都昏迷了見到又有什么用。”
“就是因為這個。”孟闊說“穆庭樾好不容易醒一次,那可是天大的事兒,誰把他哄開心了,隨手立個遺囑,能省去以后多少麻煩啊。”
他豎起大拇指“所以說騫哥辦事妙啊,兩分鐘,直接扼殺搖籃里了”
“那兩家帶著律師費勁巴拉趕過來,好家伙,面都沒見上,完了開始互相推諉,都說是對方耽擱了時間,吵得天翻地覆的。”
孟緒初沒評價這出鬧劇,只問“醫生那邊怎么說”
“呃”孟闊斟酌著,“醫生嘛,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概率都會說有希望,但我聽那口風,感覺是不行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也快了。”
孟緒初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偏了偏頭,對上江騫的視線。
江騫也正凝望著他,灰藍色眼珠沉沉暗暗的,在本就不明亮的室內顯得更加不可捉摸。
孟闊稀奇地左右瞧了會兒,沒忍住問“你倆瞅啥呢”他摸不著頭腦“腦電波交流么,有什么是我不能聽的”
“”沒人應他。
須臾,江騫率先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孟闊還想說什么,忽然來了個電話,他接起來聽了兩句,神情就嚴肅起來,彎腰在孟緒初身邊說
“穆蓉來了。”
幾分鐘后,孟緒初換好衣服往樓下走。
他用熱水洗了把臉,讓臉上有浸潤后的血色,先前虛弱的狀態似乎也隨之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