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陡然利了起來,身后一位朋友見狀,立刻走到他身邊,笑道“歷雪莫氣惱。觀他們今日所言,無非是云中郡王讓一位女天將來授課,他們怕了。”
“這般激奮,家中是有勤學,甚至善學的兄弟哦不,姐妹吧”
這話一出,人群里當即有人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身邊人。
“你們今日,若坦然說上一句擔憂女子識字,會分薄你們的筆墨束脩。話雖令人不恥,但也讓人敬一個坦誠。若是我指出陛下態度時,諸位仍要落筆書寫討云中郡王檄,行事雖莽撞愚笨,倒也不枉你們嘴里連篇的大道理。”
“偏生既不敢坦然面對自己的私心,又不敢真如自己口中所言,為天下公理而冒顯貴之憤怒。只敢抽刀向弱者,只會抽刀向弱者。你們真讓人不恥。”
周歷雪一字一句道“我周歷雪,羞與諸位為伍。”
他說罷甩袖而走。
略過人群后,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敢怒不敢言的青山學子,笑道“山長與云中郡王有舊,是我騙諸位的。只是你們敢信這句話嗎”
他說完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竹苑。
身后的朋友們立刻跟了上來。
剛下過雪的山道濕滑,朋友在身后叮囑“歷雪,注意腳下。”
周歷雪一步步地下著山,心中只覺悲涼。
山風刮過,有積雪打落。他聽著這個聲音驀地想起了幾年前,他與周貫容小叔叔,還有云中殿下一同在書院的梅苑里煎茶。
或者說,是他伺候兩位長輩喝茶。
彼時先帝病重,太子位穩,未來便如眼前梅林一般灼灼燒人眼。長公主府換做了郡王府,想去攀交情的人堵在郡王府前的那條長街上,從日升堵到日落。
云中殿下來府中邀他小叔一同去躲清靜,小叔叔便也隨手捎上了他。
已然忘了是誰起的話頭,不
知為何就聊到了“變法”。
彼時他剛開始學春秋,云中殿下就笑著問他“若是我們歷雪主力變法,當如何”
周歷雪第一次見他,心中緊張得厲害。聽他提問,就繃著心答“當確信所變之法乃是正法。”
“何為正法”
“與萬民有用之法。”
現在想來,那回答實在粗淺又幼稚。
可那時云中殿下只笑著問“下一步當如何”
“當尋志同道合之友,一同為變法出力。”
“那么最后一步,便是打擊敵人了。”殿下笑著問他,“可是”
被他猜中,周歷雪便什么都講不出來,只能愣愣點頭。
卻聽云中殿下又問他“可是歷雪,若是攔在你前路上的,是你志同道合之友,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