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明瓦亮起時,依然是一個小朝。
楊以恒吐過血后,又燒了一整晚。臨天亮了才剛剛退燒。雖撐著上了朝,但精神一直不濟。
朝上戶部與工部也不知是得了什么信兒,今日竟也不吵了。
楊以恒看著他們低眉垂目的模樣,心中嘲怒,面上卻平靜如水。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傳來一道中年人的聲音。他用著不標準的官話說道“小朋友們,今天我們來學唐詩三百首的第一首。”
朝中低眉垂目當鵪鶉的大臣們齊刷刷地扭頭,神色驚疑地看向殿外。
楊以恒沉著臉走下龍椅,在殿門處頓住了腳步。
天上的明瓦里,出現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一個長相普通、臉上帶著鏡片的中年人。他身旁是一塊黑色的大板子,上面寫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楊以恒看著他,心里猶如被塞了一塊巨大的冰,正帶著他沉甸甸的下墜。
原來是這個意思。
竟然是這個意思
在他身后,朝臣已經亂了起來“這是誰”
“云中郡王呢”
“郡王爺難道出事了嗎怎么會是個這樣的神仙”
這樣的神仙,與他們又有何不同怎么就能當神仙了
楊以恒聽著他們的話語,抿緊了嘴唇沒有做聲。
只有他知道,他的哥哥沒有出事。他只是覺得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沒有了云中郡王的明瓦引得朝野內外俱驚。便是連那些爭吵的學子們都不再吵嚷識字的問題,而是驚惶與云中郡王一言不發的消失。
官員們緊閉房門,加緊約束家中眷屬與衙門手下,現在這些時日可萬萬不能做任何錯事。如若惹出些事端,恐怕神仙也難救。
禮部尚書張家更是惶惶。
“這到底是如何”張家夫人低聲問兒子,“難道是你父親那些詩文,惹惱了那位”
她手指朝上,悄悄指了指天。
“母親萬莫說了”張家兒子低聲厲喝,“父親遵循禮儀,沒有做錯事。你們在家中也切莫胡思亂想,更莫有動作,免得惹人猜疑。”
他一句話說完,又湊近了張家夫人,悄悄說“陛下這段時日身體不好,聽太醫院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那位去尋了陛下。”
張夫人心口一跳“那位還能下來不成”
“這話誰敢亂說戶部這段時日都不敢推諉,連著撥了幾筆款項給工部,讓藍翎衛并鎮撫司護送工部匠人沿河道檢查河堤以防夏日水患。娘,你用腦子想想,修個河堤,哪里需要鎮撫司的人出馬”
鎮撫司都出動了,這河堤一線怕是要血流成河,才能罷休了。
張夫人聽得一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輕聲道“我不說,不說了。”
京中已經驚惶至此,百姓們更是又懼又怕。
他們不約而同地紛紛結伴上山燒香,只想尋神拜佛問一問“郡王爺是不管咱們了嗎”
可那香一炷接著一炷的燒了,天上明瓦里的人卻依然沒有云中郡王。
現在已經不僅僅是那個普通中年人了,也不僅僅只是講詩。
還會有其他人出現,會講算數,會講植物,甚至還有講什么物理的。說那是萬物的運行之理
那不是云中郡王講的,能信么雖然看起來生活在確實如此,可若是學壞了可該如何是好
民間騷動漸起。
等消息傳回京時,朝上的大臣們誰都不敢說話。
唯有何清極執著朝笏一步邁出,朗聲道“陛下為今之計,唯有承認前些時日云中殿下明瓦之中出現那人,乃是陛下本人,方能安撫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