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路過他們時都嘴唇開合,與他們說了些什么,但沈浮聽不見。
這樣的信息差讓他越發覺得煩躁,他快步擠開幾個阻隔在自己與爸媽之間的人,沖上前去。
就在他走到他們身邊時,他愣住了,腳步就那樣直挺挺地停在那里。
因為他終于看清了沈山海與藍斯思的模樣。沈山海往日雖然總是表現出強烈的疲態,但他其實從未真正邋遢過,每天都是收拾得清爽干凈了才出門,但現在的沈山海看起來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數十歲,他眼窩深陷,胡子拉碴,表情麻木,機械地同朝他說話的人說些什么。
藍斯思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長發散亂地垂著,一雙眼猩紅,往日的溫柔蕩然無存,她像是只受了重傷的野獸,磨牙吮血,痛苦幾乎在她身邊化作了實質。
沈浮忽然就明白了這里舉辦的并不什么同盟儀式,而是正在舉行著一場葬禮。
他推開了所有擠在他身前的人,朝著客廳那朵巨大的絹花跑去,他跑得很快,沒注意腳下,踉蹌著險些摔倒,但還是快速爬起來,跌撞著繼續往前。
絹花下,是一口深色的木棺,棺材側面有個大大的奠字,很顯眼。
沈浮隱約猜到些什么,紅著眼強忍著心頭悸動走上前去。
他看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是一張無數次對他說過“我家浮浮真聰明”“我家浮浮果然是天才”的臉,那曾經是一張做出過很多飛揚鮮活表情的臉,現在卻只是面無表情地閉著眼睛,透露出一種死人才有的青白色。
棺材里的人是沈嘉樂。
他死了。
這么多的人來到這里,原來是為了參加沈嘉樂的葬禮。
沈浮踉蹌著退后兩步,茫然地看著客廳里的裝飾,去看人群中痛苦麻木的爸媽,又看看棺材上那個巨大的奠字。
他實在沒有勇氣再看一眼沈嘉樂的臉。
明明剛才還笑瞇瞇地教他打游戲,怎么人就沒了對,假的,這些都是假的,這些只是他午后做的一場夢
沈浮這么想著,分花拂柳般撥開擋在他與防盜門前的那些黑衣人,直直朝著門外跑去。
夢境結束了。
沈浮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顧不得擦拭,他頂著已經哭花了的臉直直跑到隔壁房間,也沒有敲門,直接沖進去“哥哥”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沙啞的,而隨著這聲帶著哭腔的哥哥,他眼中再次積蓄起淚水隨著臉頰滾落。
沈嘉樂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到沈浮如此委屈的哥哥,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眼都沒睜開就急著問“怎么了浮浮誰欺負你了”
看見安然無恙的沈嘉樂,
沈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流淚一邊笑起來“哥哥,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很少對著家人做出什么親密的舉動,但這會卻直接扎進沈嘉樂懷里,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