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若沉很熟悉這個表情,但很少能從真人身上看到這副被說中后仍游刃有余,堪稱自得的神色。
如果是犯人,這時候就該眼珠子狂轉,惱羞成怒了。
關應鈞只是唇角勾著,手指都沒動。
簡若沉在水下踹了他小腿一下,“你怎么總把做臥底的那套用到我面前。”
剛認識的時候是這樣。
認識兩年了還這樣。
關應鈞神情很淡,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我習慣了,也不是故意的,而且”
他頓了頓,抬眸看向對面,低低道“你很吃這套。”
說得也沒錯,確實是這樣。
簡若沉深吸一口氣。
浴缸的水面也跟著起伏一下,露出半掩在反光水面下的一抹粉白。
他覺得有些熱,伸手抓著水龍頭往邊上擰,調出點冷水。
泡澡的這間浴室有扇灰黑色的窗戶,不怎么大,但比淋浴間那個只有個換氣口似的窗戶好多了。這扇窗側對著浴缸,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維多利亞港灣。
紫荊公寓很高,關應鈞分到的這間又在頂樓,晴天趴在浴缸上看出去,堪稱一覽無余。
現在的天氣黑沉沉的,透過窗,只能看見外面星星點點,或黃或白的燈光,狂風暴雨砸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窗子都被風吹得震響,簡若沉聽著,都怕窗戶突然碎了。
浴池里的水又好像冷起來,簡若沉又把龍頭擰回去,放熱水。
他靠著浴缸壁,往下滑了滑,只讓口鼻露出水面來,甕聲甕氣催道“談吧。”
關應鈞張張嘴,定定看著簡若沉,呼吸發沉,眸子里的情緒沉沉浮浮,但最終都沉斂下去,“你來的地方以后什么樣”
簡若沉愣了瞬,“我們那時候,澳省香江臺省都回歸了,三戰都結束了,正是華國最鼎盛強大的時候。”
他說著,臉上露出笑容,“電視和電腦都沒有大腦袋了,我們還有光幕,不過那東西對眼睛不好,陽光下顯示不夠清晰,所以上面放棄了普及。”
“光幕就電影里的差不多,電磁炮和激光炮都有了,搭載在海軍艦上。”
關應鈞越聽,越覺得離奇,
每個字他都能理解,但合在一起后,仿佛是科幻小說里才會出現的場景。
簡若沉看著他,抬手比劃了一下無人機,“我們破案緝毒,追繳犯人,基本都是用這么大的無人機,它可以搭載彈藥,也能搭載自動步步槍。”
“那犧牲就少了。”關應鈞道。
簡若沉沉默下來。
犧牲總是有的,當警察和軍人就是這樣,任何高科技都免不了有人在前斷沖鋒陷陣,有人臥底獲取情報。
“也沒少多少,很多都是無名英雄,警察厲害了,罪犯也會厲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家的手段都在升級”簡若沉說著,聲音緩緩止住了,他又想到說要去迪拜臥底的老三。
三站之后,大量電詐、傳銷、人體器官販賣和販毒者從緬甸遷移至迪拜,在那里安了家
他們埋在陽臺的梨還沒吃呢。
凍梨。
還有說好的烤紅薯。
兩年了,都便宜老三一個人了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去迪拜臥底了。
簡若沉以為自己已經忘了老三長什么樣了,但實際上一提起來,卻能想到這人從小到大的所有樣子。
他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小時候一起翻墻出大院買吃的,論淘氣,算是上天入地無惡不作,真正的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親兄弟都不一定有他們關系鐵,這種情誼不是那么容易忘記的。
他有些悵然,怔怔盯著水面,似乎能從瀲滟的水中看到昔日的回憶。
關應鈞呼吸窒了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