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從喉嚨里壓出來的嗤笑在空蕩的房間里響起,神情帶著幾分陰霾的青年毫不留情地將回信刪掉。
哪怕做了這些,他的心情也沒有多少好轉,甚至生出了一股被蒙騙之后的氣憤。
蒼白的側臉被垂下的烏發擋了一大半,很難看出青年的心情。
房外風聲陣陣,如鬼哭一般。
屏幕依舊亮著,螢藍色的光像是鬼火般,看著就沒什么溫度。
池嶼閑冷著臉,和平常一樣視線沒有聚焦,他看似在發呆,但又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古怪。
外面的風停了下來,這時一直坐在床上的青年才有了動作。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擊著,速度很快,幾乎快出了殘影。
一行行隱隱帶著惡意的話不消片刻就寫好,末了,池嶼閑還添了一句“我最討厭逗我的人,遲早會銷毀這個功能。”
他關上屏幕,胸口急促地起伏著。
被游戲逗弄的不可思議混雜進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怨恨死死地糾纏著他的理智,池嶼閑低垂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被子,指節用力到發白,手背青筋鼓起。
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了,只隱約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般喘不過氣。
因此,他再次錯過了那只幻化出來的嫩黃鸚鵡,更別說看著對方從窗口飛出了。
池嶼閑寫日記的習慣是從初中開始的,那個時候的他因為家庭原因瘦瘦弱弱的,父母整日沒完沒了的爭吵讓他不敢再像往常一樣和母親談話,只好在一片摔東西的聲音中躲進房間。
一開始他只是單純地記錄著生活,除了對父母的惶恐之外,大部分還是美好的。
但漸漸的,他似乎越來越沉默寡言,卻找不到人說話,只好悶著頭繼續寫日記。
事情的轉機是在一年后,他父母離婚,卻都不假思索地拋下了他揚長而去。
那天之后,池嶼閑的日記末尾總會出現一段溫暖的話,宛如春風溫泉一般洗滌著他字里行間的恐慌和無措。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在傾盆大雨之中有人給他撐了一把傘。
池嶼閑越發得喜歡些日記了,不僅僅是生活了,還有自己的心情,一切一切想法。
他以為自己找到了救贖、找到了精神寄托,但在中考那天,他的日記卻出現在學校的公告欄。
那些溫柔的安慰被人抹去,只留下他腐爛般的話語。
他所以為的傘化成了回旋鏢扎在了他身上,退去的黑泥再次將他扯了進去。
直到他上了高中之后才知道,原來是安慰他的人是班上的同桌,對方引以為傲地操控著他的情緒,將他的痛苦當做與他人分享的笑話。
一幀幀往事再次浮現在腦海中,躺在床上的青年渾身冷汗,漆黑的眉緊緊地皺著。
終于,天空傳來一聲巨響,閃電剎那間照亮了天地,以及一雙漠然的雙眸。
池嶼閑冷著臉,鬢角被冷汗打濕沾在臉側。
蒼白的手指猛地扶住了床沿,身姿挺拔的青年彎下了單薄的脊背,惡心地伏在床邊干嘔著。
早就過去了。
池嶼閑趴在床邊,長發宛如被織好的網一般籠罩著他的身軀。
他安靜地緩了緩,壓下反胃的惡心之后才擦了擦身上的冷汗。
“嘩”的一聲驚響,大雨從天上砸了下來,酣暢淋漓地擊打著地面上的一切。
池嶼閑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地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這場雨下了很久,第二天下午他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雨聲還是那么地激烈,像是炮火轟炸般聲勢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