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椅上單薄而蒼白的少年握著書卷,一雙薄霧潺潺的眸子里滿是年少的純粹。
他看向顏浣月,很快,聽話地喚道“姐姐。”
按理本是同齡,可這飽含敬意的一聲,叫得顏浣月有些不敢接,下意識目光錯開,落在他握著書卷的手上。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而蒼白,薄薄的皮膚下,青藍血脈清晰可見。
衣袖掩映間,一對漫著金色日光的黑玉鐲正松松垮垮地掛在他的兩腕之上。
這不是一雙足以拿起兵器的手,卻是一雙最適合掐訣畫符的手。
顏浣月幾乎可以想見這修長的十指如何在輕易間就纏繞出繁復難結的法印,繼而靈力澎湃。
可這些都與他無關。
掌門之子,又是一半妖身,卻羸弱至此,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寧無恙笑意盈盈地對顏浣月說道“你看,弟弟多聽話,樣貌又難得,雖說現在身體不好,但在學自保的符篆,等將來身體養好了,為你洗衣做飯肯定不在話下。”
裴暄之還在那坐著,顏浣月尷尬得頭皮發麻,“寧師兄,要不咱們出去說話”
寧無恙擺擺手,“你們在這里坐一會兒,我還要去請幾位長老。”
他走了之后,顏浣月也不好立即轉身就走。
室內一片寂靜,裴暄之歪在一旁扶手上咳嗽了幾聲,許是支應不住,又躺回了搖椅中。
搖椅悠悠晃動,他襟前長命鎖下的小鈴鐺也映著暖光泠泠微響。
他或許不是個善于言談的人,恐怕也并不會因冷場而焦慮,只請她隨意坐,自己依舊拿起書一頁一頁慢慢地翻看著。
顏浣月大約能猜到今日掌門恐怕就是要同眾位長老商議他二人的婚事。
原本此事只需他們兩家都同意便好,可如今虞氏回信未到,又牽扯到與同為天衍弟子的虞照退婚這一樁,便得同其師將此事講開,省得面上結怨。
她這邊雖然肯定是要幫裴暄之的,可是裴暄之自幼并不養在天衍宗,甚至他親生父親對他都并不熟識。
她兩世加起來對此人都一點不了解,到底是要結為道侶的,她總不至于當真對他的以往分毫不在意。
最基本的,他幼時至今在長安過得如何,養父母家教的是什么道理,與他如今待事待人以及看待自己態度必然有很大的關聯。
究竟是喜多、怨多、哀多、怒多,多少問一句,心里好歹有個虛底。
她也懶得專門搬凳子,只抬步走到搖椅邊,提裙半蹲在搖椅邊,雙手疊在扶手上看著他,含笑問道“裴師弟,聽說你是在長安長大的,是嗎”
裴暄之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勉強撐著扶手坐起身來略垂眸看著她,從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他的長睫微微一顫,收回了一點目光,看著她耳畔那顆晃晃悠悠的小白玉珠子,輕聲說道“是。”
“長安有什么最地道好吃的菜色嗎你喜歡的也行,或者,可有什么游賞之地嗎”
裴暄之淡淡地說道“我不常出門,所知不多。”
顏浣月心底劃過一陣微妙的情緒,繼而關切地問道“家中父母可還好你如今來了這里,他們恐怕也想你。”
裴暄之垂眸,沒有答話,神情間也未有什么思鄉之類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