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日何時出發”
“一早便走,東西都收拾好了。”
“那你年前還回來嗎”
“今年應該會在長安待到年后。”
小爐中的炭爆了一下。
小小的一聲之后,顏浣月提裙起身去扇了兩扇子風,抬頭對他說道
“外面冷,莫再來回走動了,一會兒去西屋沐浴,就在這里睡下吧,我也把正屋讓給你,明日再送你下山。”
裴暄之起身說道“不必麻煩了,師姐,這斗篷倒也擋風,我還要回去再收拾些東西。”
說著便行了一禮,轉身出了門。
顏浣月追出門外,見他提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燈,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
真是個犟種
刮了一夜的風,到第二日拂曉前又飄起了雪。
顏浣月先去了碎玉瀑,一個時辰后才去了裴暄之那邊。
此事知曉的人不多,院外只有零星幾個人來送行。
裴暄之與人一一道別后回到裴寒舟身后。
裴寒舟一邊給靈駒喂丹藥,一邊對立在身后的裴暄之叮囑道“它知道去長安的路,你只需每日喂丹藥給它吃,它會帶你到長安的。”
裴暄之答道“是。”
“車廂里的傳音玉簡不可扔到一邊去,省得用時找不到,車廂的結界可幫你抵擋寒風和襲擊,輕易還是少出車廂,到夜里將鋪蓋取出來,記得了”
“記得了。”
靈駒獨自前行,并不需要誰來趕車,其他人御空或御劍,只裴暄之乘坐馬車下山。
馬車繞著山道走出守拙原后,裴暄之說與顏浣月還有幾句話要講,裴寒舟便帶著其他人先回去了。
他們一走,裴暄之便半跪在車門處,將新寫的部分符篆,與近段時日推演的聚煞殺邪陣的諸多變化皆留給她。
他遞出東西后,看著她淡淡地說道“師姐路上可以看看,若是有哪里我沒寫清楚,師姐可去向長老請教。”
顏浣月立在馬車邊,拂開在眼前飄搖的一縷鬢發,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呀怎么不說是我看不懂的地方,反而要說你自己沒寫清楚。”
裴暄之笑了笑,眼底漾開一陣細碎星光,他解釋道
“脫不開固有之我,觀事總有疏漏,做事難以盡善,本是常事,說我沒寫清楚,不是自謙之意,師姐不必介懷。”
顏浣月算了算時間,踮起腳尖,伸出雙手探進他兜帽邊沿,從隨著束發金繩一道垂落到鬢邊的一縷頭發中捋出了一根,輕輕截下一半。
收好那半根頭發,再幫他將兜帽捂嚴實后,又扯著兜帽邊沿狠狠緊捂了幾下,仰頭說道
你這帽子太寬大了些,能頂什么用去車里坐著吧,我若能早些結束,便去長安尋你。”
裴暄之半跪在車門處俯著身子,直挺挺地任她磋磨。
他原本含著幾分淺笑的目光此時過分的沉穩冷靜、從容不迫,只附和道“哦好。”
等馬車走出老遠,掛著黃符的車廂內,他仍還低著頭攏在一片靛藍中,僵了一般,一動不動。
直到天幕玄降,四野籠黑,靈駒輕快地踏在薄薄的雪道上,車輪碾著落雪,骨碌碌打碎單調的風嘶之聲。
細微的一聲響,有銅鐵臥于木輪之下橫遭碾壓之聲。
他細密的長睫動了動,這才掐了一個法訣,伸手將蠟燭點燃,溫暖昏暗的車廂隔絕著狂風,緩緩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