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可檸緩了好幾秒才適應了在黑暗中的視野。
耳邊嘈雜不斷,她的心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甚至隱隱生出刺激和沖動。
她摸索著往大門外跑,沿路被擠被撞,嘩啦啦地掀翻了無數杯盞酒具。
“程可檸”
混亂之中,她忽然聽到男人含怒的大吼,這么多年的相處,她一瞬間就辨認出了它的主人。
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近乎失控的聲音“程可檸,你在哪”
程可檸摸索到會場的后門,然后猛地拉開,毫不回頭。
程可檸穿著高跟鞋跑了很久,收緊的晚禮服繃得她雙腿酸痛。
主會場的后門是酒店里一條安靜的綠茵長道。
她脫掉高跟鞋赤腳站在地上慢慢走,跑散的妝發胡亂地被風吹動。
夜色蕭索,人煙寥寥,程可檸心灰意冷地縮坐到花壇邊,大腦還處于沖動過后的不應期。
啪啪啪。
鼓掌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顯得尤為清晰。
程可檸茫然抬頭,只見一輛勞斯萊斯庫里南停在她跟前。
男人白襯衫恣意地散開幾粒頂扣,他隨手關上車門,修長的雙腿慢悠悠朝她邁過來。
“漂亮的退婚。”
程可檸嘴角抽搐,別過臉懶得理他。
明熾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不過”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程可檸,幾年不見,搞成這樣”
程可檸自嘲地閉上眼睛。
失去的東西多了之后,就會發現沒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哪怕是她從前最在意的臉面。
“你很滿意吧。”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人恐怕不是沒來,而是早早就在暗中看自己的笑話。
七年前他撂下的狠話終究還是在今天讓他心滿意足地看見應驗,早知道前段時間何必跟他裝來裝去
沒勁。
程可檸想站起來離開,可彎曲的雙腿忽然發麻,她又一屁股坐回去。
月色飄渺,暗流涌動,七月的樹林里蟬鳴不絕,就像很多年前,她固執地追逐于嘉禮的每一個夏天。
忽然,頭頂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和我結婚嗎”
程可檸驚愕地睜開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瘋了吧。
“首先你今晚不用睡大街,上個月被拿去拍賣的你外婆祖傳的陽綠翡翠手鐲三倍價能收回來,你媽留給你的老宅大概還能保住,你繼母還沒拿到程氏股份吧哦對了,還有你前男友”明熾彎腰挑眉,“他新電影最大的投資商是我。”
這一連串話砸得程可檸好半響沒反應過來。
沉默之際,一只冰袋貼上她剛剛被扇腫的臉。
程可檸一愣,記憶忽然被撥到好多年前。
挨了父親耳光的少女怒極跑到后花園離家出走,少年翻墻過來給她送來從家里帶來冰袋。
冰涼的觸感一寸寸麻木著她臉上的痛覺神經。
程可檸表情精彩變化,憋紅眼眶,最終露出得體的笑“你說的還真有道理。”
冰袋外層的水霧融化成水滴浸潤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指縫,她伸手接替他按住。
“可是明熾”程可檸目露懷疑,“你哪來這么好心”
她委屈憋紅的眼眶映入他黑色的瞳孔。
明熾蹲下來與她對視,半開玩笑道“因為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