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婭站在酒店富麗之中又不失古樸的會客廳門前,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
十分鐘前她請走了帶她來到這里的侍者,說想要自己待一會。十分鐘后不同侍者來回,連清潔阿姨都路過了兩次,她還是在這里“獨處”。好在哥譚能進這里打工的都明白眼睛不能亂瞟,只要目光沒有切實落在她身上,她就不會受影響。她只是一直站在這扇門前,心情比推開卡塞爾學院面試房間時更加忐忑緊張。
那時候她想的不過是不行就不行拉倒我回去念大學,而現在她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上青色的小涼跟和酒店厚重地毯形成一個鮮明對比。這個重當然貴重的重,相比之下她的一切都如此廉價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是脖子上那條寶格麗的首飾,是昂熱和她第一次見面時送給小輩的見面禮。
她穿著一身遮到小腿肚的碎花連衣裙,外搭一件白色開襟。這是她現在行李里最體面的一套衣服,她在翻找時才尷尬地發現自己的衣柜除了衛衣就是t恤和短襯,絕大部分還是她網購的包郵貨。這一身下來恐怕還沒脖子上的項鏈零頭貴。
李婭想。這真的很丟人。
布魯斯韋恩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沒見過的,普通的陌生人,她卻花這樣的心思想要搭配出一套看起來溫吞些的衣服。她穿衣從來只圖方便便宜,版型和搭配早不知被她丟在哪個犄角旮旯。不論她是想讓自己同韋恩看起來稍有尊嚴,從而不讓自己在交談中的地位落在下風,還是她就想顯得更符合普世對女孩的印象點兒;隱藏在那層她為寬慰自己所營造的、虛偽面紗之后的,都是對韋恩的討好。這是她行為的底色,她極力不愿面對,但這就是事實。她再怎么否認也無法假裝看不透自己的心情。
她在討好不曾在她人生中出現過的父親。就如同她每次在媽媽回來之前換掉亂糟糟的帽衫,改穿淑女些的半裙。
他會喜歡這樣嗎她沒這么想。她只想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別在這樣堂皇的地方顯得太狹窄,太擁擠。
她幾乎要想起頭一次站在站在學校古雅莊嚴的城堡下那感覺了。
李婭最后一次看向能夠映出她模樣的光滑扶手。她猶豫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把脖子上的項鏈摘下來。她不適應這種項圈般的飾品,況且它令她看起來有種小孩偷穿高跟鞋的別扭。盡管它顏色俏麗,款式輕盈,不像它品牌的其它產品一樣雍容端莊。你可以信任昂熱對女士首飾的審美。但她的衣服太便宜,顯得輕飄飄,質感不足。這使重工掐絲項鏈在她脖子上顯得頭重腳輕,活像戴著王冠的猴,她看了都覺得滑稽。
醒醒吧,你又不是小美人魚。她把項鏈取下來,帕德瑪寶石圓潤的棱角在她鎖骨上壓出一道紅痕。
李婭鼓起勇氣,拉開大門。
和她預想中的不同,她以為自己抬起眼睛會看到一個好整以暇坐在會客沙發上靈動閑適的花花公子。可她還沒抬頭,一簇新鮮花哨、還帶著濃重露水氣息的香水百合就湊到了她鼻子下。她被嚇得往后退了半步,那個躲在龐大花束背后的男人艱難地從旁伸出半個腦袋,沖著她露出一個足以讓所有人眼花繚亂的笑。
“surrise”
他的笑容并不輕佻,反而帶著不染世事的純真。這并非用來調情的曖昧情態,而是他最為本我的流露,好似他的每個舉動都出自世界上最干凈無暇的培育皿。它們像一塊塊世間的鹽巖拼圖,味增恰好,樸素恰好,就連金錢的糜爛味也恰好。韋恩是個用最好的奶蜜喂養出來的王子。她因這張天真到有些嚇人的臉有些恍惚。他的臉龐邊緣好像罩著一層金燦燦的絨光,就算他說出何不食肉糜的荒唐話也會被輕易原諒的。因為他的愚蠢源自糖粉俏漿,不僅不讓人感到討厭,還會認為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算是知道為什么韋恩被人稱作哥譚寶貝了。現在她懷疑那些心甘情愿被他搞的女人恐怕是被他激起了不少母性。
當然,他并非一個瑪麗王后式的人物。他愿意為了基礎建設和社會福利揮金如土,堅信這一切都能akethagreataga。李婭走神了一瞬間,不由自主把韋恩的臉安在特o普身上,然后一陣惡寒,成功回神。
她看了看把韋恩整個上半身遮掉的巨大花束,手在身邊掙扎一番,從他懷里接過來。他竟然也松手了,似乎完全沒發現這過大的禮物幾乎要把瘦小的女孩淹沒。他相當殷勤地引著她們往她因被遮擋視線所以看不見的沙發走,在經過茶幾時差點被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