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頸部殘留著傷疤。
負傷是義警工作的日常。她在特殊和不那么特殊的時刻觀察過他身上全部的傷疤,專業素養讓她能清晰分辨出每一道痕跡的成因與時長,像研讀頁巖上三葉蟲與鸚鵡螺的化石痕跡,以判斷塑造雕琢了巖體的滄海桑田。瘀疤,炸痕,斷骨銳角,覆蓋頸部動脈的割傷曾經如何驚心動魄,現在也只是一片沉淀的淺淺凸痕而已。
她會給他頸部的新傷縫合拆線。說真的,比起面罩覆蓋的頭顱、防彈材質保護的軀干和不那么致命的四肢,也不怪什么反派罪犯混混都喜歡盯著他脖子打。拉撒路池水的效用讓自愈速度加快,黑色縫合線扒在凹凸不平的膚表,像鉆肉的蜈蚣。她用鑷子和剪刀仔細挑出線頭,湊得很近,差不多是跪壓在他腿上,鼻息和體溫霧蒙蒙呵在下巴頸骨。
余光里,杰森頸線上突出的那塊果核狀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胸前的紅蝙蝠下心跳砰砰,有點緊張的樣子,好在身體配合地紋絲不動。
她消完毒,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近在咫尺那枚躁動不安的喉結,“怎么了,很疼”緊█靠的身軀一下子繃起,喉結蹭著手心震悚。制服更換過后,只遮擋下半張臉的面罩替代了全包式大紅棗頭盔,以至于她能輕易捕捉到他耳根粉紅的破綻,與額角脖頸微跳的青筋。他一把捉住她的手牽開,掌心的溫度滾燙,“不疼,”低澀含混的聲音似乎很苦惱,摻雜一把木屑般的咬牙忍耐,“別、別摸了,緹亞。”
發生變化的還有其他部分,肢體█擠壓交疊,腿部的脂肪能清晰勾勒█變形,灼█熱,堅實,每一寸都像火爐中煉化的大理石,硌進█去能留下淤青的程度。她腦子里一下子掠過一些有關疼痛銳化感官的聯想分析,低頭嗯嗯地敷衍幾聲,飛快從他腿上彈起來撤開了。
感覺像某種靈敏過頭的開關不要隨意觸碰會比較好。
6手經常牽手嗎
手差不多是一個人形象的縮影。
杰森的手掌寬大,五指修長,骨節硬而棱角凸顯,槍繭與傷疤讓膚表略微粗糙,常年用槍的習慣在虎口與食指縫間腌漬出微微辛辣的硝煙氣息,當然,在家里這雙手更多用來做飯、澆花、收拾家務和翻閱書本。
她的手則細長光潔,指腹柔粉,找不到一絲瘡疤與明顯的骨節,和她本人一樣。
偶爾的午后閑暇時間,她窩在賴人沙發里跟論文較勁,杰森就圈著她,百無聊賴把玩她空閑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伸開貼合時比他的手小一大圈,指尖夠不到他最末端的指節,握起來時拳頭甚至填不滿他的掌心;用自己的手包裹起來,再拿起來對著格棱窗,濃郁斜陽幾乎澆透皮肉,析出指骨粉白的輪廓,看起來玲瓏脆弱玩久了她會慢吞吞地戳他,說你閑著就去把晚飯要用的菜切了。杰森哼哼兩聲說早切好了。
到了冬天,哥譚是典型的東海岸季風氣候,厚重陰霾與冰冷空氣干冽徹骨,像一匹攜滿靜電的鞣制毛氈。杰森本就略微粗糙的雙手容易皸裂,尤其經過一整晚夜巡的擊打摧殘,細小裂口的血痂黏連著戰術手套,脫下時宛如魚鱗倒剮血呼啦喳的頗為駭人。他本人渾不在意,她倒為此專門挑了款護手霜塞給他。
當晚夜巡紅頭罩偶遇羅賓,兩名義警在拌嘴嗆聲的不對付中暫時達成合作,面對一倉庫分子密麻如蜂窩的沖鋒█槍█口,杰森摸向腰際想拋出一枚煙霧彈給達米安作掩護,只是、非常不合時宜地冷硬裝備槍█械中掉出一支淺綠色小雛菊水潤保濕。
羅賓鳥一下子像貓看見黃瓜警惕炸毛地跳開,鋒利審視的目光幾乎在說卑鄙的陶德居然想趁機用偽裝型炸█彈暗算我。
當然,這一小插曲她至今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