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
他以為是幻聽,或者房間內由于建筑結構傳來的細微聲響,但敲打聲越來越密集,諸伏景光從遲鈍的走神中醒來,慢吞吞掀開被子,涼氣灌入,皮膚被刺激得發顫,頭腦清明起來。
把掛在床邊的羽絨服披上,他有些猶豫,先按亮臺燈,然后屏住呼吸靠近窗臺這個角度可以看清白色把手的確反著,窗戶是鎖住的,這個發現讓他鼓噪的心跳稍微安定了些。
腳步聲輕而緩慢,但走近的剎那,仿佛在孤注一擲地壯膽,他卻猛地拉開了窗簾,吊環和長桿碰撞發出刺耳短鳴,漫漫銀光步入,透過淺色玻璃照亮昏暗一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銀鏡。兩道漆黑剪影對映。
“佐藤”
佐藤束明欣喜地用戴著褐色毛皮手套的手拍了拍窗戶,玻璃震顫。他穿著米白的雙排扣厚呢大衣,同色軟毛線帽把金絲碎發壓在額前,下半張臉被紅圍巾裹的嚴嚴實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很難辨認的打扮,但見過他的人不會認不出他的眼睛,通透瑰麗的深藍,明亮如星辰。
把手吱呀一聲轉開,諸伏景光后退身位,裹得像北極熊一樣的佐藤帶著一身森森雪氣爬了進來,張開手抱住了他。
好冷。諸伏景光想。
但他什么也沒說。
“諸伏,我想了想還是必須立刻來告訴你。”佐藤還是那個佐藤,“我本來打算明天來找你說的,可是漫畫里有這種想法的情節里,告知者和被告知者總會在通氣前死一個,總之就是不能坦率地讓想法傳達出來。所以我連夜跑出來了。”
“你想告訴我什么呢”諸伏景光問。
“”
佐藤陷入沉思,“我還沒打好腹稿,理論上我應該說一些很有哲理和溫度的話,這樣才能準確地傳達我的想法,可是我想不出來。”
諸伏景光現在對他很有耐心了,“沒有關系,我會試著明白。如果你感覺自己說的不夠清楚,也可以慢慢來。”
“諸伏。”佐藤呆呆地看著他,“你知道嗎難怪你會成為邪神新娘,你是神也抵擋不了的男人。”
他用沾著雪水的手套貼了貼圍巾捂得發紅的臉頰,“就是,我突然有點明白你以前告訴我的話了,以前我會覺得身遭不幸才會不普通,所以羨慕這種不同,這種想法很傷人吧,對于真正不幸的人來說,寧可沒有這種特別。我知道那種痛苦了。”
佐藤說沒有打腹稿,就是真的沒有,他說得顛三倒四的,諸伏景光安靜聽著。
“就是這樣了。”佐藤又抱了他一下,“我的新年愿望是,和你共享平淡的幸福。”
他說完又后悔了,“聽起來好像風涼話和炫耀,為什么我突然這么不會說話。我本來不是那個意思的,雖然我的確很廢柴,沒有辦法改變一些事,只能說這種輕飄飄的夸口。不過我會盡力的,去做讓你也感到幸福的事”
佐藤的“盡力”確實沒有分量,他一直不是一個很擅長安慰人、給人以治愈的人,倒不如說常常惹人生氣而不自知。
但他又是很認真的。
諸伏景光反抱眼前的少年,把臉埋進那條紅色圍巾,陷入柔軟云端,他如往常一樣說,“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