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將許鈞率領的舟筏部隊,亦加快了劃船的速度。
期間,不管是橋梁上還是在舟筏上,有不計其數的趙卒因為中箭而掉入水中,在水中不斷地掙扎呼救,然而最終,卻被洶涌的河水卷向遠處——在這種激烈緊張的時刻,根本沒有人有營救他們的余力。
『真是……慘烈!』
親眼目睹河上的那一幕幕,蒙仲深吸一口氣,平息著略有些躁動的心情。
他再次切身感受到,人命在這樣的戰亂年間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渡河戰開啟僅片刻工夫,趙軍就損失了最起碼千余名士卒,且這個損失數字還在迅速增多。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趙主父,卻發現趙主父緊繃著臉,嘴唇緊抿,一雙虎目中毫無波瀾,仿佛是對戰爭中的犧牲早已司空見慣。
『慈不掌兵……么?』
回想起前一陣子趙主父教導過自己的道理,蒙仲徐徐吐了口氣,再次將注意力投向戰場。
理智使他明白,若他想要成為一名能夠保護親人與家人的兵將,那么,就必須舍棄不必要的“仁慈”與“同情”——就好比眼下。
就在蒙仲暗思之際,趙將許鈞率領的舟筏部隊,已率先在河對岸靠岸。
一時間,仿佛是沸滾的油中滴入了幾滴水,使得整個戰場變得嘈雜、紛亂。
蒙仲親眼目睹,當許鈞軍靠岸的時候,對面的齊軍整整齊齊地堵在河岸線上,用長戟、長戈,刺向那些試圖登岸的趙卒,仿佛一堵密不透風的墻壁。
“殺!”
“殺!”
趙軍士卒爆發出了驚人的吶喊聲,而對面齊軍士卒的氣勢,亦不遑多讓,兩軍士卒就在河岸上,展開了對于河岸線的爭奪。
若趙卒能夠搶占河岸線,迫使齊軍后撤,那么,趙將趙袑麾下的士卒,就能毫無顧慮地搭建完剩下三分之一距離的橋梁,讓十幾萬趙軍得以渡河;反之,趙軍今日強渡大河的意圖,便將遭到失敗。
“叮叮——”
“鐺鐺——”
“殺!”
伴隨著絡繹不絕的金屬交擊之聲,趙軍與齊軍在河對岸展開了血戰,那場面的激烈程度,縱使蒙仲在河的這邊遠遠眺望,亦讓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右拳空攥,儼然是在為那些趙卒暗自緊張。
不得不說,隔著一條大河的距離,蒙仲無法清晰地看到河對岸的廝殺,只能瞧個大概,但他仍然能夠看到,一名名勇敢沖上河岸的趙卒,卻被齊軍士卒所殺,變成尸體倒在河岸上,甚至于滾落回河中,被河水沖往下游。
那景象,實在是太過于慘烈。
就這樣約持續了一刻時,風向漸漸轉向趙軍,原因是越來越多的趙卒借助舟筏殺到對岸,這些勇敢而可敬的趙國士卒,硬生生用人命堆砌了優勢,迫使齊軍士卒一點一點地后退。
此時,蒙仲忽然聽到身邊的趙主父長長吐了口氣。
他偷偷看了一眼趙主父,這才發現趙主父臉上的面色稍稍緩解了許久,至少已不再像方才那樣緊繃。
顯然,這是是因為趙軍已漸漸掌握了優勢。
不得不說,趙軍逐漸掌握優勢,這是必然的,畢竟趙軍與河對岸的齊軍,兩軍的兵力相差太遠,一方有十幾萬兵卒,而另外一方,則只有約兩三萬人,更別說趙卒的單兵實力還要在齊卒之上,毫不夸張地說,只要讓趙卒在河對岸站穩腳跟,組織起陣型,那么,對岸齊軍的落敗,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就在蒙仲等人在大河北岸眺望戰況的同時,趙將許鈞已親自殺上了河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