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很不解:“什么是‘買義’?”
馮諼便解釋道:“您不善待你的邑民,而加以高利(貸債),邑民苦不堪言,于是我違反了您的命令,將所有的借據都燒毀了,邑民皆稱頌您的仁義,這就是‘買義’。”
田文很不高興,就將馮諼驅逐了。
結果一年之后,當田文返回薛邑后,邑民夾道歡迎,田文這才意識到馮諼的良苦用心,連忙又派人尋覓馮諼的蹤跡,將后者請回來擔任客卿。
這即是「馮諼市義」的典故。
而魏處,他與馮諼做了一樣的事,也為田文買到了‘義’,并且也同樣曾被田文驅逐,直到田文認識到‘民心’的珍貴后,才把馮諼與魏處重新請回來擔任客卿。
不過與馮諼不同的是,魏處長于內政,而馮諼善于辯論,因此魏處雖被尊稱為“魏子”,而名聲卻不如馮諼響亮。
但不管怎樣,魏處也好、馮諼也罷,皆是田文身邊門客中有真才實學,值得令人尊敬的人才。
而今日,見蒙仲似乎有嘲諷田文身邊門客的意思,善于辯論的馮諼就忍不住了,他站出來與蒙仲爭辯道:“蒙司馬所言,馮某不敢茍同。”
說著,他向蒙仲拱了拱手,正色說道:“薛公身陷秦國,那是因為某些緣故所導致,蒙司馬不明其中究竟,便做出武斷的認為,這是不可取的。……請蒙司馬向薛公與諸門客致歉。”
見對方彬彬有禮,蒙仲的面色亦緩解了許多,聞言平靜地說道:“先生說得對。同理,薛公不知我信衛軍夜襲齊營的兇險,便認為全然是僥幸所致,這也是不可取的,請先生您先說服薛公向在下與五百名信衛軍士卒致歉。”
馮諼愣了愣,旋即搖頭說道:“蒙司馬此言詫異……在下并不否認,薛公對蒙司馬或有幾分偏見,只怪近年來的宋國。宋國近幾年來,先是覆亡滕國,隨后又發兵進攻我薛邑,你知道,薛邑正是薛公的封邑,要論冒犯的話,不正是宋國冒犯在先么?”
蒙仲聞言笑著說道:“那薛公就去找宋王理論啊,跟在下何干?”
聽聞此言,馮諼笑著說道:“換而言之,蒙司馬亦覺得宋國進犯薛邑,非仁義之舉?”
“……”
蒙仲微微皺了皺眉,在深深看了一眼馮諼后,微笑著說道:“仁義或不仁義,那要看薛邑的民心,當初齊國進犯燕國時,孟子便曾規勸齊王,倘若燕國的國人歡迎齊**隊,那么齊國就吞并燕國吧;倘若燕國的國人抵制,齊國的軍隊便撤回來吧。……今宋國占據薛邑,也是這個道理,仁義或不仁義,我說了不算,田相說了不算,先生說了也不算,得看薛邑的邑民是什么態度。……先生以為呢?”
馮諼皺著眉頭看著蒙仲,旋即笑道:“薛邑邑民,人人稱頌薛公的仁義。”
“包括放息錢?”蒙仲輕笑著說道:“我曾聽說,薛公為了蓄養數千投奔而來的食客,大肆在封邑收刮錢財,用息錢剝削邑民,為了滿足薛公「蓄養門客」的**,而收刮邑內的民眾,這怎么談得上仁義呢?”
“非也。”馮諼搖頭說道:“蒙司馬所說,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近些年,薛公時常將一些無力償還息錢的邑民免除息錢,這份寬厚,難道還不能稱作仁義嗎?”
蒙仲哈哈大笑道:“我先給先生講個故事吧。……我聽說這世上一人好養獼猴,但由于養得獼猴太多而家財匱乏,于是養猴人便對那群猴子道:早上給你們三個橡子,晚上給你們四個。眾獼猴大怒。于是養猴人又說道:那早上給你們四個橡子,晚上給你們三個,那群獼猴這才歡喜。……薛邑的邑民,本來就是因為稅收繁重,無力交付,這才從薛公這邊借了息錢以養家糊口,且因此欠下了薛公大額息錢,以利滾利,最終到了無力償付的地步。薛公免除了一部分本來就不該收取的息錢,竟讓薛邑的邑民稱頌他為‘仁義’?……嘖嘖,薛公真的是很擅長治民啊!呵,在下反問先生,這種詐術,也稱得上是仁義嗎?”
“……”馮諼啞口無言。
此時,蒙虎見馮諼被蒙仲說得啞口無言,哈哈大笑道:“我兄弟集道、名、儒、兵四家學術之長,足下與他辯論,簡直是自取其辱!”
“阿虎……”
蒙仲低聲示意著蒙虎。
『集道、名、儒、兵四家學術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