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繼位之后,趙何在趙主父的允許下,追謚母親為惠后,但如何作為君主治理這個國家,趙何卻感到十分惶恐。
他向肥義請教道:“肥相,國人都說,我趙國之所以日漸強盛,是因為有主父那樣的雄主,以及您這樣的賢臣。可是,我既沒有主父的勇武,沒有您這樣的智慧,我該如何治理好國家?”
肥義笑瞇瞇地給趙何寫了八個字:善納忠言,從諫如流。
隨后,肥義笑著對趙何說道:“昔日魏文侯稱霸中原,難道全然是因為這位君主的才能么?不,他治國施政不如李悝、翟璜,行軍打仗不如吳起、樂羊,他之所以能將魏國治理地那般強盛,那是因為他善于發掘人才,并且授予他們信任、愿意接受那些臣子的勸諫。……老臣以為,君主需要做的只有三件事,其一,掌管好‘名器’;其二,認清朝中的忠臣與奸臣,親近忠臣、遠離奸臣;其三,賞罰分明,賞賜有功之臣,授予他們應得的待遇,并且處置不法與叛逆。……只要做到這三件事,就能成為一位被人稱頌的明君,且國家也能因此逐漸強大。”
“肥義的意思是,君主并不需要過人的武力與智慧么?”
“呵呵呵,君主只要懂得明辨是非、明辨忠奸,善納忠言、從諫如流,這就足夠了。若君主的才能可以面面俱到,那還要臣子做什么呢?”
“呃……”
回想起當初的那些過往,趙王何的嘴角不經意地揚起幾絲笑容。
可當他再睜開眼睛,看到此刻站在面前的肥幼時,他心中的那幾分暖意,頓時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除了母親惠后以外,曾經最支持他的老臣肥義,終究是被人害死,永遠地離開了人世,無法再履行此前那份「輔佐君上您至終老」的承諾。
想到這里,趙王何的心中首次涌現強烈的憎恨,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肥相……是如何遇害的?蒙仲怎么說的?”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聽聞此言,肥幼拱手回覆道:“蒙司馬親自護送家父的靈柩到肥邑時,并沒有解釋家父的死因,而當臣質問他「是否是被公子章所害」時,他這才稍稍點了點頭……”
此時,宮伯信期亦在一旁,聽到這話后感慨說道:“想必是在沙丘事變的當日,肥相就已經遇害了……”
聽聞此言,趙王何又驚又怒。
驚的是,當日若非肥義謹慎,沒有將「趙主父召見」這件事告訴他,只身前往東殿赴會,恐怕就連他也已死在公子章與田不禋二人手中。
而怒的是,公子章居然絲毫情面也不講,虧肥義曾經還教導過他。
在沉默了片刻后,趙王何對肥幼說道:“肥幼,肥相既已身故,肥邑的封邑,就由你來繼承。……你放心,寡人定會向公子章討回這筆血債,為肥相報仇,以慰肥相在天之靈!”
……
信期頗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趙王何,因為他感覺趙王何在說這句話時,眼眸中殺氣騰騰,儼然是對公子章與田不禋起了殺機。
不得不說,這是曾經從未發生的事,此前信期從未想過,原來這位在外人口中性格懦弱的君主,有朝一日竟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肥幼感激地拱了拱手,旋即又對趙王何說道:“多謝君上欲為家父報仇,不過臣此番前來,其實并非是為懇求君上為家父報仇而來……”
“你想說的是……蒙仲?”
當提及這個名字時,趙王何的表情仍有些不自然。
論其中原因,無非就是在沙丘事變的當日,蒙仲的立場以及態度,讓趙王何太過于失望,甚至是心寒。
“正是。”肥幼點點頭說道:“因為家父的關系,臣與蒙司馬有過幾面之緣,臣以為,蒙司馬念在他與家父有交情,在公子章與田不禋手中保護了家父的遺體,且親自將其送歸封邑,誠然是重情重義之人……”
“這話恕信某不敢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