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仇相,即趙主父此前派來的遣臣仇赫。
大約一刻時之后,聽聞召喚的仇赫便來到了殿內,待瞧見殿內除了宋王偃與惠盎外,居然還站著惠盎的義弟蒙仲時,仇赫亦感到頗為意外。
因為當初曾在宋王偃面前被蒙仲說得啞口無言,這使得仇赫不敢小覷蒙仲這個尚未弱冠的少年。
“咦?這不是惠大夫的義弟蒙小兄弟么?在下聽說小兄弟前往趙國,在趙主父身邊得到重用,還做了一件‘大事’,怎么會忽然回國?”
可能是沒有注意到殿內的氣氛,剛剛走入殿內的仇赫笑著與蒙仲打著招呼,直到他看到蒙仲勉強地對他露出幾分笑容,他這才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
而此時,宋王偃亦沒有隱瞞什么,指著蒙仲對仇赫說道:“蒙仲此番是逃回國內的,只因為公子章起兵事敗,連累趙王亦斃于逃亡途中……蒙仲,你來解釋吧。”
見此,蒙仲便簡單向仇赫解釋了一通,只聽得仇赫滿臉駭然,比宋王偃與惠盎還要激動。
這也難怪,畢竟跟趙肅侯時期就已在趙國出仕且擔任要職的肥義不同,像仇赫、樓緩等非中原人出身的異族人,他們都是被趙主父親自提拔的臣子,趙主父對于他們有著知遇之恩,因此當得知趙主父斃于逃亡途中時,仇赫難免有些激動,瞪著眼睛詢問蒙仲道:“何人、何人敢危害趙主父?”
蒙仲猶豫了一下,最終出于某些原因,還是沒有說出趙王何:“是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
“……”
仇赫張了張嘴,攥著拳頭把一張臉憋地漲紅。
此時,蒙仲終于能從這位言行舉止極似中原人的宋相身上,看出幾分匈奴人的狠厲之色,仿佛恨不得徑直殺到趙國,將趙成、李兌二人大卸八塊。
“仇相暫且平息心中怒意。”
在旁的惠盎見仇赫如此激動,便提醒道:“當務之急,是想出一個對策。”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宋王偃,見后者微微點頭示意,便對仇赫說道:“以我之見,趙國的巨變已然成為定局,且趙王與趙公子趙章皆已身亡,我宋國已無立場再介入趙國,只能盡量與趙國保持當前的關系……因此我建議大王派遣使者前往趙國,恭賀趙國的新君平定叛亂,順便看看,這件事是否還存在轉機。”
他所說的轉機,其實指的就是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看待宋國的態度,只要這兩位權臣仍然愿意維持趙國與宋國的盟約,那么,雖然宋國失去了趙主父,失去了最穩固的盟約關系,但最起碼趙宋兩國還能存系一份普通的盟約——雖然這種盟約,就跟當今世上大多數國家間的盟約那般,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撕破,但有總比沒有好。
聽了惠盎的話,仇赫一下子就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抬頭詢問惠盎道:“惠大夫的意思是,希望在下前往趙國,去探探趙國的口風?”
惠盎還沒有開口,就聽宋王偃在旁說道:“寡人叫李史與你一道前往,你二人想辦法見到趙國的新君,向其陳述利益,另外,亦要盡量與趙成、李兌拉攏關系,若是趙成、李兌二人趁機提出什么要求,只要那些要求并不過分,你都可以答應下來。……仇赫,這件事由你負責最為合適,你意下如何?”
仇赫沉默不語。
不得不說,仇赫一直很清楚他在宋國的地位。
別看他在宋國乃是高高在上的國相,但說到底,他是趙主父派來的遣臣,為了是溝通趙宋兩國的聯系,調和兩國的利害糾紛,可如今趙主父一死,趙宋兩國的關系岌岌可危,那么他在宋國,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價值——他跟惠盎,是完全不同的。
倘若他仇赫想要保住宋相的職位,那么就必須按照宋王偃的吩咐前往趙國,想辦法穩固趙宋之盟,否則,失去價值的他,注定將失去在宋國的地位與權力。
說白了,這是他無法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