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在更遠的地方,公孫喜與公孫豎等人亦遠遠看著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
“是叫蒙仲吧?那小子可真是狡猾啊……”
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公孫豎捋著胡須低聲笑道:“借機大鬧后營,叫我后營的官吏都記住了他的名字,又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人情,更難得的是,兵不沾血便達到了目的。……嘖嘖嘖,狡猾的小子,你想要將其剔除出軍隊,恐怕是沒有那么容易。”
不得不說,雖然今日蒙仲帶著諸多兵卒大鬧后營,但因為此人懂人情世故、知進退,至少公孫豎對其沒有什么惡感,相反,他覺得這小子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蒙仲“義釋焦革”,借機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人情,就連公孫豎此前也沒有想到——他原以為蒙仲那小子會借機把焦革扯進來一同報復,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哼!”公孫喜聞言冷哼一聲。
可能是至今為止蒙仲已兩次頂撞過他的關系,他對蒙仲多多少少有些不快,不過在刨除這些后,他亦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的確機智狡猾,無論是其抓住機會趁機豎立威信,還是像公孫豎所說的,以“義釋焦革”的方式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總而言之,弄到最后這小子以區區半年的軍俸,就換來了其麾下兩千五百名武卒兵將的信賴,同時與唐直撇清了恩怨,順便還讓整個營內的兵將都記住了他蒙仲的名字,意識到了這小子的不好惹。
這種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待等上了戰場,早早打發掉這小子罷。”公孫喜冷冷說道。
聽聞此言,公孫豎微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犀武,那小子是段干氏那邊的人,而段干氏,乃是太子一系……雖說田文目前在我魏國仍具權勢,頗為風光,但你要知道,這魏國,日后終歸還是由太子來繼承,而并非田文……誰知道田文這個魏相能做多久呢?你若過于親近田文而得罪段干氏,在我看來并不明智。”
“……”公孫喜聞言默然不語。
正如公孫豎所言,段干氏歷來負責教導王室、公室子弟,如今他魏國的太子魏圉,他的老師正是段干寅、田黯、公羊平那幫西河儒家大賢,這也是正是公孫喜不敢得罪段干氏與西河儒家的原因之一。
一旦日后太子魏圉長大承認,繼承王位,他會坐視薛公田文繼續在魏國執掌大權?怎么可能!
就像秦武王繼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對付商君衛鞅一樣,待等太子魏圉繼位,肯定也會做出一番針對田文的舉動,確保田文的權勢無法影響到王權。
因此,與田文走得太近,這對于日后未必是一件好事。
長長吐了口氣,公孫喜沉聲說道:“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目前仍是薛公掌權……再者,當初兄長(公孫衍)遭田需迫害誣陷,最后被田需嫁禍‘殺害張壽’的罪名遭大王錯殺,那時若非田文仗義出面幫襯,你我亦難以留在魏國,只能逃奔韓國,這份恩情,不可不報。”
聽聞此言,公孫豎默然不語,畢竟他們當日確實是欠下了薛公田文一個人情,一個天大的人情。
當日,公孫喜便就“蒙仲擅闖后營”之事做出了懲罰:糧吏陳昌被罰四十軍仗,逐出軍隊;而蒙仲則被罰半年軍俸。
得知這件事后,以魏續為首的魏武卒兵將們紛紛為蒙仲抱不平,但諸如唐直、焦革、公孫豎等明眼人卻知道,區區半年軍俸根本不算什么。
那個叫做蒙仲的小子不好惹!
短短幾日之間,蒙仲的名字便傳遍了整座軍營,傳遍了營內數萬魏軍兵將,讓所有人都牢牢記住了一個叫做蒙仲的師帥。
更別說事后,段干氏在得知這件事的情況下,亦刻意叫段干崇帶著許多酒菜前來犒賞蒙仲與其麾下的兵將,明擺著就是告訴營內其余兵將,這蒙仲是他們段干氏的人,是他們西河儒家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營內諸人,哪怕是軍司馬級別的魏將,亦不敢輕視那個叫做蒙仲的師帥。
轉眼到了二月初,冰雪逐漸消融,犀武公孫喜下達全軍拔營啟程的命令,率領此間營內數萬兵卒,包括已從河東調往韓國的河東魏軍,共計整整十八萬魏軍,趕赴韓國,討伐秦軍。
魏韓兩國與秦國的這場戰爭,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