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聽到白起的詢問,司馬靳有些不解,但還是忍著氣憤回答道:“據我所知,最初是七萬,現如今還有六萬兩千人……我是指此戰之前。”
白起沒有理會司馬靳話中那小小的諷刺意味,忽然惆悵地說道:“如你所言,既然陽關已有援軍支援,我軍確實應該撤退,后撤至宛城,待國內送來糧草,重整旗鼓……但我可以告訴你,對面的蒙仲絕不會如此輕易叫我軍撤退,樂觀地說,這六萬余人,最終能活著逃到宛城的,最多只有兩萬人左右。也就是說,沿途會有約四萬人,會在魏軍的反擊中犧牲……那么你說說,橫豎都是死,究竟是叫這四萬人死在攻打陽關的戰場上,讓魏軍也付出相應的傷亡損失好呢,還是叫他們在撤退途中白白被魏軍所殺好呢?”
“……”
司馬靳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不過臉上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終于明白,為何白起在明知陽關已有援軍的情況下,仍毅然進攻陽關。
而此時,白起又輕笑著對司馬靳道:“你知道,那蒙仲為何要亮出翟章的旗號么?……很奇怪對不對,明明防守關隘的皆是他方城騎兵,可他還是要亮出翟章的旗號,就好似,他生怕我不知翟章已率軍抵達陽關。”
“您是說,那面旗幟只是詭計?是他嚇唬我軍的?”司馬靳猜測道。
“當然不是。”白起搖搖頭說道:“看陽關關墻上那些魏卒的士氣,便知翟章確實已率援軍抵達了此地……”
“那……”
“他這是想告訴我,他陽關已得援軍,叫我知難而退。包括方才魏軍的輪換防守,皆是為了迫使我軍撤退。……你知道為何么?因為他覺得,在我軍撤退至宛城的途中,他有更好的機會能一舉重創我軍,因此不希望在此刻與我軍交戰,可我偏偏不想他稱心如意!……他不想打,我就逼他打!逼他與我軍打地兩敗俱傷。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反正橫豎都會有數萬軍卒戰死,何不盡可能叫魏軍亦付出相應的傷亡呢?固然,此番我軍注定無法打下陽關,但魏軍也別想好過。”
“……”
司馬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他覺得白起的做法確實有些殘忍,但從大局來說,卻不失是最明智、最理智的判斷。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背后好似傳來了什么動靜,他轉頭一瞧,旋即滿臉驚詫。
只見在身背后的遠處,有無數秦卒正朝著這邊趕來。
“那是……”
“哦?來了?”白起轉頭瞥了一眼,淡然說道:“是童陽、衛援二人麾下的軍隊。”
司馬靳這才恍然大悟,旋即吃驚問道:“童、衛兩位將軍此番不是留守方城與營寨么?”
“是我方才派人叫他們來的。”
說罷,白起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陽關關樓的方向,旋即下令道:“傳令下去,叫季泓、仲胥二人率軍上前,增援孟軼!”
“喏!”
在白起的命令下,秦將孟軼麾下的先鋒軍隊暫時退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季泓、仲胥二將麾下的軍隊,秦軍攻城的人數,不減反增。
而同時,童陽、衛援二人所率領的兩萬軍隊,亦集結于秦軍本陣處,取代了此前季泓、仲胥兩軍的位置。
遠遠看到這一幕,關樓上蒙仲與翟章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們怎么也想到,在明知陽關已有援軍抵達的情況下,那白起非但不退,反而將留守方城與營寨的軍隊都召了過來,仿佛要在今日與魏軍拼個魚死網破。
“這個白起……”
翟章捋著胡須,滿臉震驚,他不知該說什么,他生平從未遇到過這么狠的角色。
而在旁,蒙仲亦沉著臉不說話。
就跟他方才亮出翟章的旗號一樣,白起故意召來原本留守方城與營寨的軍隊,同樣是為了告訴他:你要我知難而退?嘿!我還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