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靳點點頭,如實說道。
這幾日來,他一直在白起身邊聆聽教導,聽白起分析局勢,他當然清楚,隨著他白起軍逐漸喪失強勢,接下來究竟會發生會什么。
是的,魏軍會趁機發動反撲,到時候陽關內的步卒、騎卒,將會一涌而出,介時一個不好,可能就會淪為魏軍的階下囚,甚至于,慘死在魏軍的兵器下。
“……但,在下乃白帥的近衛,豈有棄主而逃的近衛?”司馬靳正色說道:“白帥身在何處,在下便在何處!在下以為,這即是忠義!”
“愚蠢。”
白起輕哼地評價了一句,旋即對另外一名近衛說道:“伯羊,你帶上幾人,帶著小子去國尉那邊。”
名為伯羊的近衛稍一猶豫,正要抱拳領命,卻見司馬靳倔強地打斷道:“我不會走的!哪怕把我打暈,捆上繩索帶離,我也會半途找機會,回到白帥身邊。”
聽到他這一番話,在旁的近衛們雖然不敢公然違抗白起的命令,但也紛紛投以贊許的目光。
唯獨白起對此非常不滿。
誠然,他讓司馬靳先撤離,確有私心,畢竟他很喜歡這個崇拜他的小子,不希望后者年紀輕輕便在這場仗遭遇不測,更別說此子還是司馬錯的次孫,哪怕是看在司馬錯的面子上,白起都不能讓這小子遇到什么危險。
但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司馬靳雖然明白白起的好意,但卻不肯接受這份好意。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白起是他的老師,教導他兵法的老師,再加上他對白起的憧憬,因此越是危機關頭,他越發不會拋下白起顧自逃命。
這不符合其祖父司馬錯教導他的忠義!
看著昂頭挺胸公然違抗自己命令的司馬靳,白起又好氣又好笑,他感覺,司馬靳的倔強與固執,簡直跟其祖父司馬錯如出一轍,真不愧是祖孫倆。
他故意板著臉嚇唬司馬靳道:“此時不走,待魏軍發動反撲,介時后悔也晚了。”
然而,年僅十四五歲的司馬靳臉上卻絲毫不露懼色,拍拍腰間的佩劍,正色說道:“介時,在下會履行作為近衛的職責,保護白帥,直到倒下為止。”
“……”
白起盯著司馬靳看了半響,見后者態度堅決,也是有些沒轍。
此時,副將季泓從遠處駕馭戰車徐徐而來,在來到白起這邊后,季泓下了戰車,走到白起面前抱拳說道:“白帥,末將有事相稟。”
“上車。”白起隨口說道。
見此,季泓便登上白起的戰車,同時,司馬靳亦立刻將位置讓給了前者。
只見季泓在朝著司馬靳點了點頭后,走到白起身邊停步,壓低聲音說道:“白帥,我軍……怕是已到達極限了,即便繼續強攻陽關,怕是也很難再讓對面的魏軍出現傷亡,只是白白犧牲我方的士卒而已……”
“……”白起一言不發。
他當然明白季泓的意思,季泓這是在委婉地勸告他,該是時候撤離了。
可問題是白起很清楚,一旦他率領殘軍后撤,陽關的反撲必定時接踵而至,介時,他此刻麾下幸存的士卒,雖然能活著撤出這片戰場,也注定會在撤往宛城、武關的途中,在魏軍的追擊中,被魏軍的步卒或者騎兵所殺。
考慮到這一點,白起才會繼續嘗試,看看能否再對陽關的魏軍造成一些傷亡,畢竟就當前的局勢來說,能多殺一名魏卒就是他白起占便宜,哪怕用麾下僅存的兩萬秦軍去交換對面魏軍僅一萬人的傷亡,這也是一樁值得的事。
只可惜,他的想法固然是好,但他麾下的秦卒并非沒有思想的草芥,哪里愿意以全軍覆沒為代價再讓魏軍付出一萬人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