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又搬了地方,裴清妍知道自己擇床,想來也沒什么覺好睡,故而干脆撐著眼睛到了夜半。
窗欞前,月明風靜,裴清妍坐在被窗格分割成菱形的月光前,漫無目的地發著呆。
迷蒙的黑夜里,她對未來前所未有地感到惶恐。
王氏此番前來,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替她抱住這樁親事,這里真正說了算的盧大夫人都拍了板,所以盡管此時此刻,她們連盧寶川的面都沒見過,也無人在意。
裴清妍覺得好笑,一時間連她那據說青面獠牙的丈夫都不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
再兇神惡煞,也不過是任他母親擺布的乖兒子,和她又有什么分別
裴清妍沒有留人值夜,不知是不是心虛的后遺癥,她只有孤枕時才好眠,但凡感受到有人在,便閉不了眼。
碎玉和另外一個丫鬟都被打發走了,裴清妍實在無聊,只能坐在窗前發愣。
月色綿延,她的思緒也綿延,窗外樹影婆娑,涼颼颼的春夜里,她著了迷似的邁過門檻,走到樹下喝冷風,仿佛這樣就可以令她清醒一點。
只可惜這樣的寧靜沒有持續太久。
夜色下,一支羽箭破風而來,穿過橫斜的樹冠,竟直朝她的面門而來。
裴清妍本就意識恍惚,哪來得及反應。等到她瞪圓了眼睛,下意識急急后退的時候,箭意已然避無可避。
她猛地一退,后腦勺磕上墻的瞬間,箭鏃穿過她的發髻,把她給釘在了墻上。
裴清妍額前瞬間迸出了冷汗,她顫顫地偏過頭,發髻隨著動作散落下來,她這才敢確定這支箭沒有穿過她的腦袋。
射箭的人沒有隱藏自己的蹤跡,直直從樹影后的檐角躍下,裴清妍猛然抬頭,便見來人她竟是才見過面的。
“你”
凌霄的面孔冷漠,聲音也冷漠,她說“裴小姐,我們見過的,就在昨天。”
裴清妍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往墻沿上靠。雖然方才覺得人生惶惑了無意趣,可這么一來,她還是發現自己還沒那么想死。
“你你想做什么我記得你,你和姜錦一起的。”
凌霄手上還拿著那把小弓,不大,正適合她如今的身量,所以威力也不足,拉半滿的一箭最多也就能刮破油皮,擦破些血肉。
但這樣的弓箭,嚇唬一個閨閣小姐還是足夠的。
“是,我是隨她一起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凌霄莫名彎了彎唇角,她說“她好性子,不與人計較,可是我一想就很介意。”
如何不介意只消一點差錯,哪怕只是那酒多飲下一些、或者藥多下一點,即使沒有旁的事情發生,失去意識也足夠恐怖了。
她的二哥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半壺下肚都昏了三天。裴清妍沒有下蒙汗藥的經驗,一下就下猛了。
“裴小姐,若這樣的事情還有下次,我不保證,下一箭會不會悄悄的在夜里射穿你的
腦袋。”
凌霄的表情并不冷酷,相反,她說這話的時候,眼里眉梢還帶著有些輕佻的笑意。
可就是這樣才可怖。明知是威脅,裴清妍還是肩膀一縮。
或許不是威脅,或許這是她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
她鼓起勇氣,問道“是她叫你來的嗎”
凌霄嗤笑一聲,她說“她有仇從來不過夜,當時不計較,便是真的不計較。可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