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確實是要安心一些,在這些事情上,他確實也很能給人安全感。
姜錦把這種安定的感受歸結于他過于強悍的武力,沒想其他。
月亮恰如潮汐,周而復始,月光也總是相似,可沐浴在月光下的人,心境卻大有不同。
裴臨垂眸,看向姜錦的發頂,心下百感雜糅。
他是應該開心的。
他能感受到姜錦的松懈,能感受到她不經意間的回應與靠近。
值得開心,卻并不是什么意外之喜。
因為是他足夠卑鄙得來的一切。
畢竟占盡先機,又刻意隱瞞,他是那樣的熟悉她,熟悉她的性格和行事方式,這一次,他甚至可以輕車熟路地跳過前世那些反復不斷的磨合,精準而恰當地找她最喜歡的相處方式,表現出她最喜歡的那一面。
她會一點一點卸下心防,是他料想中的結果。
可是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在心間蔓延,就像有小蟲在嚙咬,不致命,卻足以讓那點微弱的歡喜,被淹沒在細微的疼癢里。
裴臨嘆了口氣,姜錦察覺,瞥了他一眼,隨口問道“怎么了可是才回來便這么忙碌,太累了”
“無妨。”他沒有否認。
目送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又再關上門,裴臨閉上眼,浸在冷涼如水的月光里發了好一會兒怔,才掉轉馬頭。
頭盔被掛在了褡褳上,那壇子酒卻還在他手中。
裴臨掂了掂酒壇,壇底倒映的月被他晃了個稀碎。
他輕笑一聲,滿是嘲諷之意,卻是對自己。
前世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她指著漆黑一片的夜空,一派天真地對他說,我好喜歡有月亮的晚上啊。
他不懂她為何在無月的天說喜歡月亮,問她為什么。
她狡黠地說,有月亮,就不用打燈籠,今天刮風,提燈籠累死了,你幫我提著吧。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他沉著臉接過燈籠。
目的達成,她還在滿嘴胡說開玩笑,說等到天晴了,一定把月亮摘下來送給他,那他就再也不必提燈籠啦。
只不過隨口一說,姜錦自己都未必記得,后來裴臨更是忘了。
可怕的是,在隔世的今夜,裴臨忽然發覺,他沒忘。
他甚至還記得,竹質的手柄被她握得溫熱的觸感。
他一點也沒忘。
裴臨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掌心托在酒壇底下,一動不動,眼神死死地落在了酒壇中。
直到酒液不再搖晃,清冽的月重新完整地浮現在壇底。
粗礪的陶制酒壇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就像擁住了當年她送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