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七天,對他來說堪比噩夢。
他一面無法接受自己去創作此等曲目,一面又不得不去冥思苦該想如何編寫。筆下所漫出的每一個音譜,都讓他厭惡至極,本身他就不喜歡彈琴,這下次更是看見了琴譜就想要作嘔。
他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么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父皇母后,也對不起皇姐。
皇族一直將他看作下一任皇帝,所教授的課程也都是兵法、仁義道德與法治等。父皇曾經對他說過,無論他身處何地,在做什么事情,即便敵人的刀鋒架在他的脖子上時,他也要時刻謹記自己是佛貍的皇子,代表的是佛貍的臉面。
而今讓他這個皇族子弟去創作淫詞艷曲,供大眾取樂。
日后若東窗事發,那些人會說看啊,就是那個亡國皇子,自暴自棄創了首淫曲。
真不知道家里人以前是怎么教他的。
屆時連星茗一人,就讓已經逝去的家里人跟著他一起蒙羞,死后還要遭人指指點點。若父皇母后他們還活著,他們會為他感到痛心嗎
還是會心疼
連星茗低下頭寫了個音譜,有淚水滴落在宣紙上,朦朦朧朧暈開了墨。
可他不想再被電擊了不想被電擊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意志不夠堅強也許他應該強行忍過痛楚,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讓步。腦子里分明意識到這一點,手下的音譜卻一點兒也未停,他越寫越因不停筆而愧疚,越寫越哽咽。
特別想家。
很想回到小時候。
可他現在已經沒有家了。
夜深,門外。
傅寄秋駐足在外面
,指尖抵著門框。
其內不斷傳來音律聲,不同于修真界所存的任何祥曲與戾曲,這首曲子音調奢靡詭秘,宮商角徵羽化作曖昧的訴說,似西域舞姬緩緩而來,讓人一聽就臉熱耳熱。傅寄秋卻面色冷凝,眉頭輕輕蹙著,數年以前他就曾敲門進去過一次。
當時連星茗的反應
想起當年的舊事,傅寄秋偏過眸避開門洞,臉色隱隱發白。
頓了幾秒鐘,他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的音律聲驟停。
隔了許久才傳來聲音,“誰”
傅寄秋嗓音泛啞,道“是我。”
話音剛落下,面前“嘩啦”一聲,門被從內打開,連星茗眼眶微紅看著他,緩慢道“有事”
傅寄秋視線微轉,越過他的肩頭往屋子里的書案上看了一眼。樹上燭臺倒下,桌上仿佛染著一個小小的篝火,燃料則是各種淫曲舊琴譜。
面前人抬手以靈力向后方一掠,似天降一盆冷水,霎時間澆熄了“篝火”。灰撲撲的灰燼四處飛舞,連星茗身子側斜擋住那個方向,聲音中聽不出來什么情緒,“少仙長怎知我在此處”
傅寄秋卻還是看著桌子。
連星茗似是被他此舉激怒,眼眶通紅回頭看了眼桌子,轉過臉時面色不虞要將門合上。
“等等。”
傅寄秋抬掌擋住門框,低著頭看著連星茗,心神微動,他以前怎么就沒能注意到這些。
小琴修看起來像是委屈到哭了許久,擦干凈眼淚后眼眶周圍也泛著異樣的紅,黑睫的根部被淚水粘在一起,臉龐比從前消瘦了許多,面部線條更加精致、緊致,褪去了稚嫩與天真。
面色不虞,卻更多的是害怕被故人看見他自甘墮落的焦急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