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京城下了一場小雨,道路潮濕泥濘,宮道濕黑。
鐵門被大牢侍衛推開。
昨日還橫眉冷對的侍衛今日就換了一張面孔,帶著諂媚、討好的笑上前喚醒譚招娣,“娘娘,您該回去了。”
譚招娣眼下青黑,披頭散發搖晃站起身。
“我要被問斬了”
侍衛尷尬笑道“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啊您怎么可能會被問斬呢將軍已經為您證實了清白,您一看就是位善心的主子,怎可能會去謀害皇嗣呢娘娘如今得以洗白冤屈,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又說了很多好聽的話,譚招娣聽得眼花繚亂,問“何寶林現在如何”
既然證實自己是被誣陷的,那何寶林是不是也要被懲戒了
侍衛卻茫然說“寶林娘娘還在安心修養。”
“”譚招娣愣滯許久,僵硬轉身看了看除了自己以外空無一人的牢房。
春喜不見了。
在她精疲力盡陷入昏睡的時候,春喜被人帶走了。
“春喜人呢”她問侍衛。
侍衛垂首,沒有說話。
譚招娣踉蹌退了半步,剎那間頭皮都發麻,又披頭散發跑向另一位侍衛,猛地攥緊那名侍衛的手臂,大喝道“我爹究竟是怎么幫我洗清冤屈的春喜人呢我問你們春喜人呢”
那位侍衛動作如出一轍,也垂下了頭,沒有回話,像是不敢和她說。
譚招娣不再多講,面色慘白轉身就往外跑。她如今落魄潦倒,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都先是一驚,被她攥緊時才回過神,慌忙行禮。
她一路問,看見人就問。
太監宮女們紛紛不敢同她多嘴,有些年紀小的會憋不住事,滿臉后怕看向同一個方向。
譚招娣順著她們看的方向急忙趕。
是當日與何寶林相約見面的梨園湖泊。還沒有靠近,就遠遠看見岸邊駐足著一大群竊竊私語的宮女太監,寥寥看去都有上百人。最近處有兩個小太監甕聲甕氣、陰陽怪氣地交談
“有個好爹就是好哇謀害皇嗣這么大的罪名,都能硬生生被壓下來,賴到別人的頭上去。聽說這個被拉來頂罪的還是譚才人自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呢。”
“這事兒將軍施壓,連陛下都介入了。陛下說是春喜干的,那何寶林怎敢再多說一句話。”
“寶林娘娘真是可憐,受委屈了。”
“你個做奴才的活膩歪啦,心疼主子干什么,還是心疼心疼你自己吧”雨倏然間下大了,兩個小太
監抬手擋雨不再旁看,轉身之際卻面色微變行禮“奴才參見譚才人”
譚招娣沒有看他們,視線直直穿過人頭攢動除,直勾勾盯著遠方的石橋。
橋上,有兩個侍衛拎著繩子,將繩子捆綁在春喜的腳踝處,又將春喜倒吊著浸入湖水。
水花翻騰。
都分不清是春喜痛苦掙扎時濺起的水花,還是從天幕上落下的滂沱大雨染了湖面。譚招娣張開嘴巴,卻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渾身顫抖,步伐笨拙地往湖水里跳。
費力擺動雙臂,妄圖游到石橋下去抬起春喜的身體。春喜似乎也感覺到她來了,掙扎得更用力,就在即將靠近之時,腰肢突然間環上數道手臂,連拉帶拽地將她拖回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