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像他們這些亡國臣心中永遠都撫不平的創傷一般,即便是這個時刻,他也只能看著白羿的背影,幻想著后者該是如何模樣。
譚招娣抬頭偷看,驚艷于這份少年人鎧甲加身的滄桑之感,一時之間竟忘了回話。
就這么幾秒鐘的時間,白羿便像等不及,緊接著出聲,“佛貍的長公主與二皇子,你可聽聞過他們”
還是和上次一模一樣的話。
連星茗心中鈍痛難耐,若是他本人在此,必定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譚招娣這次的回話與上次不同,心有同情,她鬼使神差道“我記不清了,我要好好想一下。”
她又細細觀察白羿的反應,問“敢問您與這二人是什么關系”
“”
連星茗耳鬢泛麻,不敢聽。
好在白羿也未回應。
香馬上就要燃盡,室內一片靜謐,譚招娣不想就這樣結束,深吸一口氣說“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果不其然,這次白羿立即有了反應。
“他們如何。”
譚招娣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打量,“佛貍國當年的潰勢摧枯拉朽,崇寧長公主與數萬士兵被困死于連云城內,大火焚燒,尸骨無存”每一個字對于眼前這位少年將領來說,都好像是一場狂風驟雨,伴隨著能將人擊垮的電閃雷鳴,殘忍劈打在他的背脊之上,將他意氣風發的脊梁骨打折、打彎,“至于那佛貍的二皇子。國破三載光陰,他、他遙望故土,自刎身亡。”
她清晰看見白羿端坐許久,緩慢垂下了頭,又彎下身體,呼吸沉重,好似喘不過氣。
旁人見
了都能隱約窺見三分鉆心隱痛,更何況是連星茗這個當事人。
“大火焚燒,自刎身亡。當真”
白羿的聲音很低,很輕,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也好像是在祈盼著不可能。
譚招娣說“當真。”
“哈,哈哈”靜了許久后,殿內響起一陣斷斷續續的慘笑聲,聽著是笑,聽起來卻又像在哭。
唰唰
唰唰
猝然間鎧甲站起邁著厚重的步子身形搖搖晃晃走回室內,從月色走入黑暗。晃蕩之間,宛若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一步一散。
頃刻間鎧甲就已經散不成人形。
“佛貍的長公主與二皇子,你可聽聞過他們”竟然又問一遍
問一遍是常理,問兩遍叫人同情。
當問到第三遍時
譚招娣臉色微白,只覺好瘋癲。
可這瘋癲卻不讓她感覺害怕,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是被困死在了時間里,惶惶然找不到出路,只能一遍又一遍重演著過去。
她沖著鎧甲潰散之地長跪深叩首。
深深閉眼道
“我未曾聽說過這兩人。”
等一切消散重回靜謐時,譚招娣好奇坐到白羿方才坐的地方,往窗外看。
她想看看白羿剛才在看什么。
可窗外除了月亮就是星星,明明什么都沒有啊,真奇怪。
自從這次看見白羿后,連星茗心中便總是期盼著能再看見白羿一眼,更想探尋故友當年在大燕皇宮中究竟干了什么,最后又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