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離弦劃出破空之聲,眨眼間,箭靶傳來命中的悶響。
這只秦箭牢牢釘在鮮紅的中心上。
圍繞著中心的紅點,它是第十支命中的箭。
指上還留有箭支尾羽和驚弦的觸感,秦昭放下弓,轉動拇指上的扳指,回味著方才拉弓放箭的細節。
長久的練習后,她終于對打靶的結果感到滿意。
“嘹咂咧,我的阿昭,你射箭的本事咋就越來越俊了”
玄衣女子風火地跑過來,利落的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在身后晃動。她豪爽地拍著秦昭的肩,臉上的興奮勁跟她衣襟上的紅紋一般矚目,周身的喜悅連腰間墜著的兩只玉玄鳥都碰撞出歌來。
“誰能想到呢,你剛來的時候還只能捏著箭拉長弓,脫靶就跟喝水一樣你現在都能用我的角弓次次命中最遠的靶了人和人還真就不一樣。阿昭啊,你到底咋長的”
女子不信邪,圍著秦昭上下左右拉拉扯扯地仔細打量。秦昭也忘了這是第幾次,只能無奈地縱容她直到她消停。
“阿姝,我只是比一般人更能記住成功的感覺,并把它復制出來。”
記憶的
饋贈不遠遠只作用于頭腦,只要完美達成一次,秦昭的身體就能順著記憶,一點點把它復刻出來。
但想要從未接觸過的技藝達成這種完美,除了學習便需要碰碰運氣,或是用海量的練習去撞一次奇跡。
“不愧是大哥封賞的公乘,不單腦子好用,身手也俊俏。別擔心,依我看再練上幾日,你這箭術,足夠讓我二哥軍中的弓箭手心生畏懼了。”
秦昭望向嘖嘖稱奇的女子。
她的面像與嬴渠梁有五分相似,還有兩分英氣倒是與嬴虔如出一轍,剩下三分估計源自母系,剛好將五官氣質調和整一,構成一個秦風十足的颯爽美人。
女子嬴姓,單名姝,獻公之女,在女軍中任職,近來也在嘗試接手女諜的部署聯絡。
女軍。
對,由女子組成的軍隊,或許算得上是秦國特色。
別的諸侯國都分上、中、下或左、中、右三軍,偏偏秦國有些特殊,每次打起仗來都是“舉國而動”。壯男一軍、壯女一軍、老弱者一軍,壯男負責正面戰場,壯女肩挑運糧做飯和布設陷阱,老弱者擔任肉禽畜養和糧草儲備。
本來秦昭還在納悶,古代軍營應是“女子止步”的,嬴渠梁能松口讓她入軍營,簡直匪夷所思。不想那日入營,男裝打扮的她被嬴虔攔在營外,說什么不拿出點讓人驚嘆的本事便哪來哪回。
想到桑冉仰天大笑跨進軍營,自個卻被嬴姝領回女軍安頓,秦昭就有口惡氣出不出來她都到軍營門口了,天殺的,連孫先生的輪椅都沒看到就被遣返了,簡直豈有此理。
不氣不氣,不就是進軍營還有道考驗嘛,連招賢令秦昭都敢上手,嬴虔攔路虎的小小招數,她接著就是了。
如果說嬴渠梁那是腦力考驗,秦昭只能把嬴虔的考驗認定為武力檢測。
她也想過直接靠改造兵器當投名狀使,先不說桑冉需要在軍中靠這個立腳,搶他的途徑有些不合適,就說她現有的木工技藝,造模型或許說服力不足,造實物耗時不說,還不一定能整出合格的物件來。
秦昭選了弓。
對付游牧民族,最好的方式就是弓箭和馬上作戰。戰略統籌不是擅長的方向,但針對伐戎一些戰術和技巧,努努力,她還是能做到的。
在秦昭第一次以捏箭式用單體弓射出十箭脫靶好成績的那天晚上,小雀飛來啄了啄她的手。腿上綁著的小紙條展開,熟悉的字跡只有“弓”“練”二字。
捏著小紙條,秦昭掉了眼淚。
某個她朝思夜想要去見一見的人,用這樣的方式透答案給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在許久不見的日子,分外想念呢
“嘿,阿昭,怎么了”
秦昭搖搖頭,拉回思緒。她去往一旁的桌臺,往空空如也的箭箙里又點了十支箭。
等一個好時機
她要親手射中堂堂正正去往大秦軍營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