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馬蹄重重落在地上,最后一支箭也停在箭靶上。
秦昭長舒一口氣,高度緊繃的精神在考驗過后迎來歡暢的疏解。她聽著校場上的呼聲,情難自禁地歡喜著。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這話是說在禮射的比賽里,射中靶心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每個人的力氣大小不一樣,如果只看射中箭靶的深度,那就是單純的武力炫耀了。
只憑蠻力進行一通胡亂射擊,自古以來就不算什么正道。孔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站在“禮”上的,他或許忘了弓箭本身就是兵器而非禮器,箭矢是收割性命的利器。
對實戰而言,軍中的射手更講究“武射”,在射擊精準度的基礎上更強調對箭靶的穿透力,即在戰場上追求更大的殺傷力。但秦昭磨練弓箭的時日不多,加上女性本身不可抗拒的體力臂力弱勢,她只能選擇“文射”,以射擊精度來打好這一場較量。
至少在精準這一塊,秦昭已經做到她力所能及的“最好”了。
月行在原地小幅度地踏了幾步,場中秦軍將士們的熱情震天,如此熱烈的場面初見,讓本不是戰馬的月行有些緊張。
秦昭俯下身,抱住月行的脖子蹭蹭,興奮地稱贊它。隨著月行噴出個響鼻,好搭檔不安地情緒被成功地安撫。
韁繩傳來新的指令。月行順著主人的意圖側轉過身,一步步想看臺靠近。
一步步走進光里,秦昭終于看到了孫臏。僅僅一個照面,就將她所有的不安與焦躁都被撫平。
他就在那里,那里也沒去,一切皆安。
她突然就徹底安心了。
有很多話想要說,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而起。
當下不是能肆意相談的場合,秦昭也不可能扯著嗓子與人對喊
胸中的翻滾最終化作了一個笑,和一句無聲的感嘆。
“先生,我會來你身邊的。”
秦昭背過身,不再去看孫臏。
她臉有些熱,心里的花似乎開邊了整個山野。也不知道她小小的勇氣和決心他看見了沒
秦昭知道身體的拘束根本無法限制孫臏的思想。他要走的路很艱辛,每邁出一步,就會相去甚遠。
但沒有關系,不論他想去哪,想選如何難行的路,她都會追上去,順便在這路徑上播上花種。等及他累了停下來休憩時,回頭一看,花海和她都會在。
先生行動不便,那就讓她把兩人相逢所隔的路全走完吧。
扳機扣動,弩箭破空。
由她射出的最后一支箭被劈裂成一團炸開的煙花,牢牢地釘死在箭靶上。
演武場靜默一息后,再次爆出震天的轟鳴。
秦昭的心跳似乎有一刻的停頓。蟬聲在她耳中響起,將周遭的所有聲響淹沒,世界被一片純白淹沒。
秦昭眼中只剩下亂箭刺成刺猬的箭靶。
而那支被追
死的箭,仿佛不在靶子上,釘在了她靈魂里。
“此弩,甚善。”
風送來了孫臏的聲音,很輕,秦昭卻聽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