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摩天輪到地面的距離雖然只有一百多米,但這中間還伴隨著相當長一段白霧。
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沒有玩家會愿意主動接觸白霧,更不用說橫穿過去了。
但事情發生在青煉身上,竟變得有幾分合理起來
總之,在道具眼球的視野里,青煉就這么安然無恙穿過了白霧,順著紅線落到地面男人的上方,然后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伸出手
“還我錘子。”
男人“”
瑤瑤姐“”
已經縮小成兒童的男人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勃然大怒原來這只天降橫錘是你扔的
意識到這個女人也不過只是玩家后,男人表情立刻兇橫起來。他張開嘴,滿口黃牙變得尖銳細長,延伸成一條條細長的口器,朝青煉刺了過去
青煉根本沒怎么嘗試躲避,因為以她玩家形態的身體屬性,面對與男人這個鬼怪等級的近戰博弈,幾乎沒有勝率。
所以她只是默默看著自己地被刺中,隨后拖著一身刺繼續往下滑,直至伸手能夠到錘子為止。
然后她開始拽錘子,試圖把自己不慎丟失的武器取回去。
鬼怪怎么可能讓她如愿
在與人皮風箏此消彼長的拉扯中,被削弱成小孩的男人正急切需要新的能量補充。他把青煉當成天賜的食物,口器一刺進她身體,就開始瘋狂吸食血肉。
他已經預想到青煉皮膚干癟萎縮,血肉被抽空,像每份食物一樣痛苦尖叫的殘忍場面了。
可吸食了須臾,男人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
怎么沒有能量
玩家怎么也沒掙扎反抗
再一抬頭,青煉不知何時已經把錘子從它腦袋里薅出了大半拔出蘿卜帶出泥,連著腦漿帶著殼,場面確實相當殘忍。
可殘忍的對象是不是錯了
不知是氣的還是疼的,男人哇哇大叫起來。
可他現在形態只是小孩,并即將退化成牙牙學語的嬰兒,根本無法組織語言宣泄,只能一邊伸出更多口器攻擊青煉,一邊搖頭晃腦、試圖與對方拔河。
然而旋即它就發現,從這些口器連接的身軀里,根本沒有任何能量傳過來
明明有著活人的血肉脈搏,實質卻如同一團空氣投影,任憑它怎么吸都無濟于事。
鬼怪難以置信地看向青煉,這時,終于徹底抽出錘子的青煉也低下頭,平靜地看著他。
這具身軀里的血肉已經快被吸干了,青煉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飛速流失,這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感覺,但她覺得應該與自己不一樣。
對于nc來說,死亡只是一個任務的結束。
副本帶來的感知是有限的,那些疼痛和不甘大多還是來自副本里原有的惡念載體也是它們扮演的身份。
脫離載體影響后,它們就不再是鬼怪,而是社畜nc。它們會從一堆虛無的數據流,重新組聚成另一種形態,然后躲進一個狹窄的空間,摸魚吹牛,或者漫無目的地發呆。
有的nc會談起過去說,我是從一個很厲害的無限游戲里跳槽來的,那個無限游戲建在天上,你們聽說過嗎
其他nc說,怪不得你天天暈海,那你為什么過來
跳槽nc撓撓頭皮老東家太不人性化,把那些副本惡念和我們融為一體,同化之后就擺脫不掉了,你們懂吧。
同化后,nc自己的人格就會被漸漸吞噬,最后徹底淪為麻木的惡鬼,在一個副本里永生打轉。
跳槽nc感嘆沒有發展空間不說,還動不動就要被尋仇的玩家追殺到海角天涯,簡直就是一次性損耗品。所以他毅然決然打包逃來歡樂島了。
其他nc也附和太慘了太慘了,下班后吃點好的。
這時,它們發現一個nc從任務結束后,就很久沒再說話了。于是好奇地去問你怎么了
看清那只nc的狀態后,混沌狹窄的空間陡然安靜下來。
這名nc已經徹底化為透明狀態,看不清五官的臉靜靜朝著頭頂,仿佛在凝望某個永遠回不去的世界。
它死了。
那時,青煉也在這群nc中,同事透明消散的身體,讓她第一次意識到,死亡還有另一種狀態。
原來不是只有玩家,會為此哀默。
在第n次“死亡”的前一秒,青煉腦海里突然閃回了這些微不足道的記憶碎片。
然后她像每一個失血而死的玩家那樣,熟練地撲倒,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