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謝拾考中縣案首的消息傳開,安靜溫書的日子徹底離他遠去。且不提各路道賀的親戚,二橋村村民的熱情就令人吃不消,幾乎日日都有人上門,甚至有媒婆早早將主意打到他頭上如此種種,令謝拾不堪其擾。
他索性又開始成日不著家,熟門熟路溜到徐家,與徐守文切磋制藝,卷得后者死去活來。
徐守文對此已然習慣。
縣試歸來時,準備繼續考府試的師兄弟幾人本就約好了要到學堂一起溫書備考。只不過,回家之后總得歇息幾天,應付應付人情往來,大家約定的日子還在后面呢。
謝拾卻提前數日便拉著徐守文陷入了學習的深淵。直到不久后,趙自新與王臨如約而至,這座深淵里才又多出了兩個人。
師兄弟四人正式開始備考。
短短兩日后,新加入的趙自新與王臨便忍不住發出感慨互相督促學習的效率果然很高,確切地說,被小師弟帶動著一起卷的學習效率果然很高。至少比當初閉門備考縣試的效率高出幾倍,每一日都頗有受到知識洗禮的充實。
不過,百般努力,未必便能收獲成功,科舉考驗的不僅僅是才華。運氣不好,任你才高八斗,不合考官心意,終究枉費功夫
無論是哪一級科舉考試,考前了解主考官的性情喜好、行文風格,考場上迎合主考官的喜好作文章,對考生而言總是免不了的。
此外,了解朝廷的律法政令也很重要,以免作文言之無物,失之空洞。
徐夫子赴京趕考前,考慮到縣試之后的府試,倒是與弟子們提過知府大人的性情喜好。
除此之外,幾個月以來,州府是否有什么新政令,隨著徐夫子離開數月,沒了他的門路,消息閉塞的幾人自是無從得知。
被放養的師兄弟四人一時坐蠟。
與那些有師長隨時提點的考生相比,如今的他們無疑處于劣勢,心中難免不踏實。
幸而周知縣貼心地抬了他們一手,不僅命人送來數張今年以來的官府邸報,還有府試主考官張知府從前做過的數篇程文。
跑腿的下人傳達了周知縣的原話“青云不易登,借爾一程風
”
師兄弟幾人面面相覷,趙自新又驚又喜“咱們這算是走了后門嗎”
“這算什么走后門。”徐守文到底從小耳濡目染,對科舉的了解比他們都深,“邸報并非朝廷機密,大齊子民人人可看。程文更是如此,哪年科舉主考官的程文不在書肆中大肆刊印售賣只要有心,弄到這些都不難。我爹要是沒去趕考,咱們早就齊備了。”
譬如鎮上那幾家私塾的考生,想來他們的先生早已替他們準備周全,不必他們費心。
謝拾點頭附和“故而縣尊才道只借一程風罷了,踏上青云終究要靠我們自己。”
說完,他便認真翻開面前陳舊的邸報,用實際行動帶動師兄們投入了新一輪的開卷。
盡管只有今年三個月的邸報,信息量卻不小。何處出了災情,何地出了大案,哪個官員貪污受賄被貶,哪里出了天下表彰的孝子賢孫方方面面皆有提及。
謝拾一一讀來,對大齊的了解又加深幾分。
大齊開國至今百余年,先帝獨占三十一載,偏偏永昌皇帝癡迷修道,朝政廢弛,干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荒唐。如倭寇作祟,竟下旨禱祀東海,不出兵滅寇,反而指望鬼神發威;又有北虜南下,竟恍若未聞不發一兵,任由北虜肆虐京郊,屠掠大齊百姓昔日徐夫子提及此般種種,未嘗不怒目切齒。
較之而言,天佑皇帝的作風大為不同,僅僅登基三年,朝中道士盡數被逐,如今又一心討伐北虜,欲令大齊疆域恢復全盛。
朝堂風向隨之而改變。
邸報之中,今年以來的政令尤為不同。前兩個月頗有些反復,如今最新一期邸報中,主張出兵的聲音顯然已經大占上風。
張知府出題,可能與之有涉嗎
謝拾心里暗暗琢磨起來。
泊陽縣隸屬襄平府,如今的襄平知府正是昔日的泊陽知縣,當年東南出了祥瑞,張知縣強征百姓服役之事,謝拾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