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緊接著舉步跟了上去。
一個時辰后,謝拾的院子里,隨著謝拾擱下筆墨,望著鋪陳在案上的白紙,與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幾人不禁陷入沉默。
這篇新鮮出爐的文章,赫然是一篇寫給江提學的諫書。
書中歷數百姓念書之不易,傾全家之力培養讀書人之辛酸,寒門學子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之勤勉辛苦此處他特意拿自己和昔日同門師兄為例子,言詞真切動人,發自肺腑,讀來令人只覺般般場景歷歷在目,心情隨之而牽動,為之而憂,為之而喜;之后又痛斥方、劉二人收取門下弟子高價保結銀之惡行,將之上升為禍害讀書種子的蠹賊,言語如刀,剝皮剜肉,直露其骨。令人倒吸涼氣的同時,亦忍不住義憤填膺。文章的最后,他言道“天下豈止此二人耶”
或許是因為“文章本天成”,相較于從前的命題作文,這篇由謝拾自由發揮而來的文章可謂才氣縱橫,幾乎發揮出他自身200的水平,讀來頗有古文之磅礴大氣,便是他自己再寫一篇也未必能及
得上。
讀完這篇洋洋灑灑的雄文,幾人皆大受震撼。良久,顧懷璋才吐出一口氣。
從前他只以為謝拾的學問能與自己一較高低,便是被奪去了頭名依舊不肯服輸。如今才知自己眼中只看到學問是何等狹隘。
這一回,他心服口服。
“我不如知歸遠矣”
一旁的姚九成震撼過后便反應過來,問道“你這是打算投書江提學”
江提學執掌一省之文教,若是說服他出面整頓此事譬如直接立下規定,禁止收取保結銀不太現實,但定個上限卻很有可能一省之內效果究竟如何難以斷定,至少眼前的方、劉二人無法故伎重施。
謝拾點點頭。
“我能做的只有如此。”
他的語氣中透出幾分可惜。
“古人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掃天下我如今辦不到,只能懇請江提學掃此一屋了。”
“但你可知這會得罪多少人”精于世故的姚九成急忙道,“旁的生員或許不如這二人一般利欲熏心,可保結銀依舊是最賺錢的門路,如今知歸你也成了廩生,想來該明白這是源源不斷的財路”
張宥等人立刻反應了過來。
確如姚九成所言,謝拾這一手若是成功,不說是斷所有人的財路,畢竟像王秀才那樣收費不高的廩生也是有的,卻會得罪不少以此謀財的廩生。
尤其是某些寒門學子,未考上生員之前,他們或許也痛恨高價保結銀,可當他們成了廩生,想法卻未必一如從前。或許在他們眼中,這正是寒窗苦讀多年的回報。
謝拾先道了聲謝“子高考慮周全,不過不打緊”
“我既不指望得誰感激,自然也不在乎得罪誰。”
吹干墨跡,他如此說道。
言罷他揭起案上文章,大步朝外走去“好了,趁江提學還未走,我去去就回。”
被他甩在身后的幾人沉默一秒,李道之第一個追了上來,其他人也跟著追在后面。
“等等。”
幾雙手臂先后按在他肩膀上,謝拾回過頭,頓時對上幾張佯作不滿的臉。
“都是致知社一員,知歸你雖是社長,卻也不能阻止咱們在江提學面前露臉啊”
“就是就是,可不能讓你一人出盡風頭”
“不妨同去,不妨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