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抬頭一看,頓時不悅。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傅學益,你來這里做什么”宋問之毫不客氣地開口,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差直白地罵對方太過礙眼了。
名為傅學益的士子,正是此前得知謝拾“不體面”的舉動后第一個上綱上線加以指責的人。
只是他既然并非當著謝拾的面大放厥詞,而是在熟人的文會上發言,注意力集中在倭亂上的謝拾自然懶得特意與他辯駁。倒是宋問之等人氣不過,與之爭論了一場。
謝拾在宋問之的牽頭下進入福州文壇與本地士人交流以來,與此人可謂是毫無交集,而對方此前亦不曾對謝拾顯露敵意,突然莫名其妙挑事,著實令謝拾不解。
好在有宋問之為他解惑。
當初宋問之尚未在鄉試上屢屢碰壁時,是福州府出名的天才人物。傅學益與他都是十來歲便中了秀才,二者名聲卻無法相提并論。
蓋因傅學益最擅長科場應試,八股文總能踩中考官心頭癢處,實則才學平平無奇,讀書讀得近乎迂腐,就連文章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匠氣,毫無欣賞價值。而宋問之卻恰恰相反,其詩文自有靈氣,頗受士林欣賞。如此一來,兩人在福州府的名聲便天差地別。
一個是大才子,一個泯然眾人。
宋問之還是眾所矚目的天才時,傅學益待他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直到后者中了舉人,而前者卻始終沒能邁過鄉試這道坎,傅學益漸漸就變了嘴臉。成日里在宋問之面前以科舉之路上的“先晉之輩”自居,文會上碰頭都難免回憶一番宋問之少年得意的風光,言必稱昔年自己如何仰望于他,想不到如今反而走到了前面。
總之,宋問之對此人的評價總結起來只有八個字心胸狹隘,惹人厭憎
是以他看似莫名其妙的舉動實則并不出奇。無外乎是出于嫉妒與“蹭熱度”的心思。嫉妒謝拾的才華與風光,便揪著后者“有失體統”處大作文章,迂腐又可笑。
謝拾的確是發自內心感到好笑。
于是,他笑出了聲。
傅學益忍不住漲紅了臉“我好意提醒謝兄珍惜清譽,何以不領情反而笑我功名得來不易,勿要失了讀書人的風骨。”
“以詩媚人,君子不取”
謝拾收斂笑意,重復了一遍對方的話,不曾起身,亦不曾對其正眼相看。
“湖廣解元的確沒什么了不起,為國守疆的段總兵才是了不起。謝某卻不知由心而發的欽佩如何就成了以詩媚人莫非閣下是以為段總兵當不起嗎”
只有配不上的人被虛夸才是讒媚與吹捧,配得上的贊譽難道不是應得的嗎
謝拾倒是不在乎自己被看低,畢竟讓天下人人都喜歡自己是不可能的,可對方言語間顯然不念及半分段朝宗的恩德,卻令謝拾十分反感,說出口的話不免變得尖銳。
“謝某遠道而來尚知段總兵之功,閣下身為閩人,立于段總兵所護之閩地,身處段總兵保衛過的城池,聞聽段總宗受贊,不聞之而喜反視為諂媚之辭,豈不可笑”
胖貍貓都被宿主的語言藝術鎮住了。他深知謝拾的為人,絕非故意挑撥離間,這一番話卻比故意為之的挑撥離間還要犀利。
傅學益被懟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謝拾卻絲毫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發出持續連擊“與民守城,于閣下眼中是君子不取;頌贊守土之將,閣下依舊不取敢問在閣下看來,何事堪稱君子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