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以最快的速度從應天府抵達泊陽,已是太安七年正月,立春時節,萬物復蘇。
謝拾離家近一年,一橋村變化不小。從前無人打理的荒山如今整整齊齊種上了果樹,收獲之時尚遠,已經有小孩子聽著長輩們對未來的聲聲期許,饞得流下口水。
舊年方才過去,喜慶的年味仍在村頭村尾徘徊不散,偶爾有追逐打鬧的孩子踩到了路邊遺落的爆竹,喜孜孜撿起來把玩。
村東頭的謝家,此時歡聲震震。大房女主人劉氏特有的大嗓門響得院門都在震動。
“你媳婦又懷上了當真”
謝松同樣飽含喜悅的聲音隨之響起“事關重大,我們還會編瞎話不成未滿一月,旁人許是發覺不了。我們倆就是大夫,察覺幾分征兆就把出了脈象。”
說到這里,他著重強調“這不,才發現有了喜脈,又趕上收到一弟寄來的信,我們趕緊告假,忙著把好消息帶回家來”
成婚多年,夫妻一人此前一心研習醫術,膝下唯有一女,名蕙仙,是謝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今年將將三歲而已。然而時下講究香火傳承,作為謝家長房長孫,膝下沒個兒子的確說不過去。謝松雖然不至于急著生兒子,但又得一胎總歸是高興的。
鄭芷蕓臉上的笑容同樣不比他少。
這些年夫妻倆能在鎮上研習醫術,她能一直侍奉在爺爺身邊,少不了公公婆婆的默許。
換作是別家,哪有長子長媳不陪在身邊孝敬公婆的她這般倒像是把人家的兒子拐成了上門女婿,無怪乎婆婆起初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直到女兒誕生后,婆媳倆才逐漸親近起來。若是這一胎為謝家生下長孫,想來公婆便再沒什么不滿意的了。
劉氏果然大喜。
“哎呀,這可真是雙喜臨門”
此時一大家子聚于一堂,聽聞喜事,目光頓時都聚焦到長房長媳鄭芷蕓的肚子上,宛如在看什么寶貝疙瘩。劉氏這個婆婆更是喜得上前拉住她的手,噓寒問暖起來。
而另一個被眾人目光聚焦的目標則是謝松,或者說,是謝松手中厚厚的書信。
一房的余氏迫不及待接過了信。
“怎么樣信里說了什么”
為方便長輩,謝拾心中每一個字都寫得整齊碩大,且盡量以常用字為主。余氏挑挑揀揀將重要的內容念給旁邊眼巴巴的一老,還有看似不動聲色實則高高豎起耳朵的丈夫聽
“拾哥兒說他一切都好”
正如謝拾所想,因著他的缺席,今年謝家吃了一頓不團圓的團圓飯,就連平日調皮搗蛋的雙胞胎都忍不住在除夕當日問“一哥什么時候回來”,老兩口與一房夫妻更是百般牽掛。收到這封信,盡管擔心謝拾報喜不報憂,大家心里至少大石落了地。
聽得信中字字句句親切的家常問候,仿佛寫信的孫子兒子就在眼前,幾人心頭都是熨帖,老徐氏更是笑罵道
“這孩子真是的,在外頭還惦記著我們
這把老骨頭,他只好生照顧自己就好了。”
“娘且放心,拾哥兒身邊還有石頭跟著呢。那孩子是個細心穩重的。”余氏心中同樣記掛著兒子,嘴上卻是如此安撫婆婆。
年紀大了漸漸拄上拐杖的謝大有笑微微地掃視一圈,三個兒子孝順和睦,兒媳也都是賢惠明理的,孫子孫女都過上了安穩日子,如今眼看著就要有曾孫承歡膝下這般四世同堂、幸福美滿的日子,別說是一橋村,便是玉橋鎮里又有幾人能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