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宥看他一眼,若有所覺。
二人在相國寺里轉過一圈,重新回到中央寶殿附近時,卻發現殿外多了幾名軍衛。
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在外面好奇地觀望,顯然是又來了一批人,陣勢不小的樣子,莫非是什么皇親貴胄、等閑人不得近身
謝拾如此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被他隨機討教一名路人本還伸著脖子往里望,聽到身后的聲音,不耐煩地回過頭來,見謝拾的模樣和打扮一看就不一般,這人臉上的不耐散去,笑容帶上了討好
“這位公子怕是還不知道罷為陛下賀壽的北虜使團就在今天上午已經入城,方才有個隨北虜使團一道的草原喇嘛,大搖大擺過來,與相國寺高僧辯論佛法呢。這熱鬧俺們可沒見過,可不就得好好看看。”
“北虜使團已經入京”
謝拾一怔。辯論佛法什么的,謝拾不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北虜使團上。
旁邊的張宥同樣如此。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幾乎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疑慮與警惕。
北虜、南蠻、西戎、東夷,乃是大齊內部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夷狄的統稱。而這四位鄰居自然不會以如此“蔑稱”來自稱。
譬如北虜,昔日曾有強力領袖統一各大部落,立國號為燕,又被稱為“胡燕”。縱然此后這些年眾部落時分時合,北虜之人皆自詡燕人。
相較于其他三個方向的夷狄,北虜實力最強、威脅最大,自大齊立國以來,幾代天子不斷對北方動兵,好不容易才將之壓制下去。結果永昌皇帝一朝放縱,北虜又起來了,天佑皇帝沒能完成屬于他的使命,交到當今手上的就只剩一副爛攤子。
八年過去,京營至今不曾恢復元氣。而最有能力的練兵人選薛敬被天子下放于邊關,這些年全靠他率領邊軍抵擋北虜兵鋒。
盡管如此,敵強我弱的態勢之下,時不時便有邊關遇襲、百姓慘遭焚掠的消息在驛報上出現,大齊上下可謂同仇敵愾。提及北虜,眾人眼中皆是不加掩飾的仇視。
張宥想起前不久傳開的消息“陛下莫不是當真要松口,與北虜立盟和親了”
如今的大齊的確不具備出擊草原的實力,歷史上的經驗告訴他們,理應先爭取到足夠的發育時間,將來國力強大時,再收拾北虜也不遲。
謝拾與天子接觸不過短短數面,不好
下判斷。不過他直覺天子性情強勢,縱然暫時與北虜達成一定默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默契也是有限的。換而言之,絕不會過分退讓與妥協。縱然打算結盟,也該是爭取互惠互利。
至于和親
這一點謝拾卻可斷言“昔年光宗欲以淮陽公主和親北虜,彼時尚且年少的晉王尤不惜死諫,何況今日已登大寶的天子”
張宥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想說淮陽公主是晉王的親妹妹,當年晉王不惜死諫,這份血緣關系恐怕占了大頭,何況晉王身份特殊,未嘗不是仗著永昌皇帝不敢隨便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他動手;而今晉王已為天子,縱然和親,和親公主也不可能是他的親妹妹,甚至可以是隨便一位宗室女,焉知天子不會動心
這話若說出來,似乎有些冒犯天子。故而張宥壓低了聲音,言語頗為含糊其辭。
謝拾一時也無法反駁。畢竟他不是天子肚里的蛔蟲,實在說不好天子是如何想的。屠龍者都有成為惡龍之日,世事孰能料
不知當年一腔熱血的晉王可還在
這個話題終究無解。謝拾既然已經入朝,想來之后總會有機會深入了解其中詳情。
二人又在相國寺外的十里長街逛了一圈,謝拾幾乎將販賣字畫的店都逛遍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看到了好幾幅蓋有觀瀾居士印章的字畫。其中一幅畫還是前兩年謝拾在旁觀摩,親眼看著何先生畫出來的。
嗯,怎么不算是另類的重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