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至今已有三月,倘若方天縱真的誠心賠禮道歉,早就該登上湖廣會館的大門。即便他自己腿腳不便,也能請謝拾上門。
偏偏他直到今日才找上謝拾,可見此前并不曾將謝拾放在心上,只當無事發生而已。
況且,其人若是在腿折之后真心悔悟,龔興源的傷又是因何而來莫非與其無關
謝拾并未收下這價值千金的賠禮,只道“方公子不必如此。謝某既不曾有所損失,自不敢領受厚禮。惟有一問請教,不知那挑唆者姓甚名誰,現下又是如何”
他不好直白道出龔興源之名,佯作對此一無所知。否則方天縱一聽便知他已從龔興源處知曉實情。萬一這位侯府公子深恨后者泄密,對龔興源打擊報復,未免不美。
說到底,謝拾自始至終毫毛無損。若方天縱與龔興源一般誠心反省,痛改前非,謝拾自然愿意如待龔興源一般待他。只是龔興源的傷甚為可疑,謝拾難免出言試探。
方天縱對謝拾的想法一無所知,見后者態度平和,對他并無怨憤之氣,頓時心下一松。
聽謝拾問及挑唆者,方天縱不覺有異,只以為是人之常情。任誰知道有小人在背后捅刀,都很難不因此而記在心上。
方天縱絲毫沒有替龔興源保密的意思,恨不能將鍋全甩在他身上,賣了龔興源替自己挽回幾分形象,當下毫不隱瞞道“那人正是癸酉科湖廣解元,龔興源。”
“此人心胸狹隘,嫉妒謝兄才名。趁方某飲酒時蓄意接近,言道謝兄恃才自傲、諸般不是,方某一念之差讓他得逞,以至于心生歹念,至今想來追悔莫及。”
方天縱邊說邊看謝拾的臉色。
見后者面上露出驚訝恍然之色,他憤憤然道“此等兩面三刀的小人,著實令人不恥。方某幡然醒悟,給了他一個教訓謝兄若嫌不足,方某當令其再償惡果。”
他言語間儼然是承認了龔興源出事乃他所為。不過原因卻不是為了謝拾而出頭。
說來話長,當日酒樓之中,他趁著酒意吐露計劃之時,所知者寥寥,除卻方天縱身邊人,便只有龔興源一人。結果會試之前卻被陸采薇打上門,必然有人走漏風聲。
方天縱將身邊的下人都審問過一遍,確定個個嘴嚴,自然就將目光放到了龔興源身上,懷疑是此人不知如何泄露了風聲。
不管是龔興源企圖一石二鳥,解決兩個競爭對手,還是純粹口風不嚴,方天縱都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受傷誤考都怪龔興源。
被陸采薇威脅的他不敢對謝拾如何,便索性將一腔怒氣都發泄在龔興源一人身上。
因此賣了龔興源對他來說毫無壓力。甚至謝拾若是對其不滿,方天縱只會毫不猶豫再給龔興源一頓教訓,借此與謝拾交好。
已經試探出龔興源受傷的確是方天縱所為,其人究竟是否真心悔悟,謝拾亦明了。
見他言語間躍躍欲試,謝拾唯恐他當真再去找龔興源的麻煩,當下搖頭道“不必如此。此事既已過去,就讓它過去罷”
方天縱大喜。
“謝兄寬宏雅量,令人欽佩。”
謝拾實話實說“在下絲毫未損,龔兄、方兄卻遭大難,何必為此再生事端”
況且方天縱身后有昌平侯府,謝拾縱然不怕,難保此人心懷一口惡氣,殃及無辜。
方天縱自以為話已說開,化干戈為玉帛,不用再擔心被陸采薇打擊報復,笑著將美玉再度推到謝拾面前“到底是方某的不是,此為賠禮,請謝兄萬萬不要推辭。”
謝拾依舊拒絕,他直視方天縱,態度鄭重“但愿方公子當真反躬自省,從此改過自新。”否則,你我遲早是敵非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