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高大峻拔,穿著黑色的玄袍,腰束金帶。
看到這熟悉的打扮,謝稹玉的呼吸頓了頓。
男人身上的衣袍被劍割了一條又一條,破碎不堪,一頭雪白的發凌亂地堆疊在他胸口、散開在地上,他胸口的血滲出來,浸濕了雪白的發,將頭發一縷一縷糾在一起。
謝稹玉的目光平靜,一點點掃向男人的臉。
蒼白、俊美、冷峻。
一張熟悉的臉,他自己的臉。
臉上有劍痕,有傷口,血跡斑斑,下巴到脖子里都是吐出來的血。
他看起來已經死了。
“我都醒了,你為什么不睜開眼睛,你給我起來”
桑慈帶著哭腔的聲音又急又怒,嬌縱又任性,似乎絲毫不管地上的男人現在是個什么死樣。
謝稹玉看著自己的模樣,心里沒有什么感覺,目光只滑過一瞬便重新聚焦在桑慈身上。
她趴在他身上,明明是在罵他,但哭得很傷心。
眼睛紅腫,眼淚鼻涕直流。
謝稹玉的心臟被揪著,又酸又麻。
心中竟是在想,原來如果他死了,她竟是會這樣傷心嗎
想著,他又有些想笑,一時沒忍住,眉眼末梢都染上了些笑意。
他以為,她對他的感情不過一般,以為她只是因為師叔的遺命,才勉強答應與他在一起,甚至他還以為她對自己沒有意思,是他強行以師叔的遺命為由留在她身邊。
那次鬧過退婚一事后,他知道她心中有他,但他一直告訴自己,那更多的是嬌縱又任性的她對他的占有欲,勿要強求太多,如今她能心中有他已是足夠。
他沒想到,他死了,她會這樣難過。
謝稹玉忍不住又笑了下,垂下眸子。
她做的噩夢就是這些嗎夢到他死了,可這又有什么不能與他說的
那片葉子不讓她說。
如果只是夢。
葉子哪里來的
“你給我的究竟是什么葉子你起來跟我說清楚為什么不多拿一片為什么你不吃”
桑慈又氣得罵他,帶著哭腔的嘶啞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
謝稹玉沒聽清她這句話說了什么,耳朵里有些雜音。
可他看著桑慈的口型,還有她按在心口的手,猜到了她說的什么話。
他的手指不自覺攥緊了。
共靈咒是有時間限制的,謝稹玉最后又掃了一眼那個白發重傷而亡的他,視線在他胸口的各處傷痕上停了會兒,這才用咒律將幻夢解開。
幻夢本就不難解,更何況謝稹玉這些年囫圇吃下的不僅是各種劍訣,還有無數咒律。
桑慈睜開眼睛時,情緒還陷在那片仿佛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黑暗里。
悲傷與絕望撕扯著她,憤怒與痛苦又令她不停想要發泄情緒。
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個夢。
但是她又不受控制地被夢影響。
她沒辦法看到謝稹玉滿頭白發躺在地上渾身僵冷沒有一點溫熱氣的樣子,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就算是夢,她也要他起來,活生生地起來,哪怕是個木頭,不愛說話沉默寡言都不要緊。
只要活過來。
“小慈”
有人在喊她,聲音低柔。
黑暗漸漸在眼前散去,如晝的燈火,還有謝稹玉的臉映入眼簾。
桑慈填滿情緒的心在看到這張臉時,一下就忍不住了。
她沒說話,盯著面前這張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