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下誰也沒敢動。
這已是近日第二次,官家被杜大人氣到甩袖子走人了。
見眾臣不散,站在龍椅下頭的呂梁一聲嘆息。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先散了吧,官家氣在頭上,也不好再與諸位繼續商討。”
而陸暉離開正殿,回到自己的書房,是當場把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掀了下去。
呂梁趕忙跟上,一面吩咐噤若寒蟬的宮人打掃碎片,一面親自為陸暉親自倒了杯茶。
“官家息怒,”呂梁勸慰道,“杜大人什么脾氣,官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何苦同他置氣”
陸暉坐在椅子上,額角都因怒火而不住抽搐。
他陰沉沉地掃了呂梁一眼“你若是想為他說話,就出去。”
呂梁失笑,低著頭開口“內臣只是怕官家氣壞了身子。”
陸暉卻是不搭理他,轉而看向戰戰兢兢的宮人“去,把高丞相喊過來。”
宮人趕忙拎著衣袂出門,不出半晌,高承貴就進了內殿。
“官家。”
高丞相進門,也不提大殿之上的爭執,反而露出自責“注意龍體,都是臣的不是,是臣辦事不利。”
“你也是個廢物東西。”
陸暉氣道“當年怎就沒查出來,現在丟人可不止是丟朕的臉”
高丞相的頭恨不得要低到地縫里“是臣之過錯,請官家責罰。”
要想罰,陸暉早就罰了。
現在這林家不能用,禮部又亂成一鍋粥,朝堂之上大大小小與之有瓜葛的不知多少。陸暉能信的,也就只有一個高承貴,以及
“杜守甫,”陸暉咬牙,“朕真是受夠他了。”
他不是不知道,杜守甫決計不會與林家的事有牽扯。
但陸暉覺得自己的忍耐已到極限。
杜守甫是先皇留下來的人,舊時二人君臣之交,在京中也是一樁美談。昔年陸暉尚且年幼,聽父皇時時稱贊杜大人忠貞、率直,秉性如松柏,亦心懷憧憬與尊敬。
然而再多的尊敬,在日日與自己唱反調之間門,也都徹底磨沒了。
在杜守甫面前,陸暉感覺自己仿佛永遠是個做錯事的孩童,這也不行、那也不對。當了十幾年皇帝,好像就沒哪點叫杜守甫滿意過。
大雍是陸家的江山,龍椅屬于他陸暉,杜守甫再怎么說也只是一名臣子,他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思及此處,陸暉本就陰森的面孔,更是徒增幾分殺意。
高承貴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官家,”他輕言道,“若實在是不想見到杜大人就罰他幾天別來上朝,彼此都冷靜冷靜吧。”
一句勸說,看似好心,卻叫陸暉敏銳地抓住重點。
別讓他來上朝
是啊,過往怎么沒想過呢。
陸暉驟然反應過來不是沒想過,而是過往時候,也沒這個機會。
杜守甫為人,完全抓不到任何錯處。昔年先皇曾經贊嘆過,說杜大人活得太過君子,簡直像是個話本里才有的假人。于公,他清正忠誠、坦坦蕩蕩;于私,待家人妻子盡職盡責。
他好到,就算旁人說他牽連進舞弊案里,可能也受過賄,陸暉都不會相信。
陸暉恨也恨在此處每每杜守甫出言,他都找不到反駁攻訐的方向。
因而陸暉忍了這么久,忍到現在。
歲幣結盟、舞弊案件,有杜守甫在,后面不知道還有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