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絮白病發死亡那天,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裴陌踩著那些光鮮亮麗的木質臺階,連摔帶滾地沖上二樓。
裴陌甚至一直都不知道,這些臺階很滑,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摔倒。
莊忱放下心,拿過花鏟,和系統一起刨出所有土豆,蔫巴巴的菜苗也不放過。
他們可以帶走所有屬于溫絮白的東西。
裴陌不會上樓,來收拾的工人也不清楚二樓原本是什么樣,不會有任何問題。
莊忱整理得很專心,溫絮白留在這里的痕跡很細碎,有常用的、已經半舊的柔軟毛毯,有恰好能曬到太陽的藤椅和裝滿書的古樸書架,有布置得舒適自如的工作室,有很老派很學究、鏡腿上綁著根細線的框架眼鏡。
這是一個人曾經活過的痕跡,溫絮白認真地活過每一天,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花銷和收入,記錄身體康復的進度最后那些日子的情形不太好,他總是低燒冷汗,偶爾肚子疼。
但應該也問題不大,溫絮白在日程上寫,休養幾天后,或可好轉出門,去看寧大摩托的游泳比賽。
他身上其實還有褪不去的少年氣,被寧陽初取笑了,就在筆記本上記仇,睚眥必報地給人家起外號報復,還在外號邊上畫想象里的摩托艇。
莊忱把這些逐一收好,筆記本的最后一頁沾了血,溫絮白寫到這里時忽然發病,倉促跑去洗手間,剛進門就失去意識栽倒。
莊忱把筆記本的最后一頁撫平,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把點點血跡描成一枝梅花。
他直起腰,讓這支鋼筆在指間隨手轉了兩圈,化作數據消失。
莊忱拿起一個手工相框,正仔細評估藝術性與相關價值,余光略過門口,忽然看到個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莊忱站在那張溫潤的黃楊木書桌前,鎮定且警鈴大作,通知系統立刻幫自己隱身。
“好的,宿主”系統也沒料到這一變故,慌張且警鈴更大作,“我們要把相框一起帶走嗎”
莊忱百忙里抽空問“值錢嗎”
這是溫絮白閑暇時自己做的東西,酸棗木,樸拙靈動,被打磨得光澤溫潤。
“值錢,值錢。”系統剛把相框在商城后臺上架,“有人出高價拍,想要收藏。”
系統噼里啪啦排出兩條支線。
支線一安撫裴陌情緒,保證世界不崩,獲得工資五萬經驗點。
支線二搜集所有溫絮白遺作,上架拍賣,預估收益五千萬經驗點。
莊忱二話不說擄走相框,在裴陌撲過來前隱身。
裴陌滾成一團,重重摔在地上。
二樓的地板太滑了,他摔得暈頭轉向,那個影子再次出現,又在他的眼前消失。
溫絮白在他眼前消失。
連同那個短暫的暑假里,溫絮白親手給他做的、被保存了十余年的相框。
他們的合照飄下來,除去結婚證,這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拍攝于那個短暫的暑假,他尚且不知道溫絮白的身份。
他纏著溫絮白,溫絮白被他鬧得心軟,領他去山里摘野棗,去河邊打水漂。溫絮白把隨身的相機放在石頭上,幫他摘下瘋玩沾上的野草,帶著他一起拍照。
他們的合照掉在地上。
這是溫絮白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