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后,裴陌猛地后退,把筆記本用力推開。
在莊忱和系統的角度,他看起來幾乎是想把那個半舊的本子撕碎,燙手般用力扔遠。
又或者是摔在地上、重重踩上幾腳,然后拋進一樓的壁爐里,看著它化成灰。
就像當初,裴陌曾經對那個印章做的那樣。
是裴陌自己忘了。他回家后,看到文件旁的印章,第一個反應,是陡然被掀起的劇烈難堪。
因為那原本就是溫絮白答應送給他的東西。
在那天晚上,逃命的自行車上,他們毫無意義天南地北地閑聊。
裴陌第一次告訴溫絮白,他恨裴家、恨所有和裴家有關的人總有一天,他要掙脫這個籠子,然后再毀掉這個籠子。
少年溫絮白騎著自行車,下意識停在紅綠燈前,又想起他們這是在逃命。
于是溫絮白橫了橫心,生平第一次不遵守交通規矩,闖過那個深夜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
裴陌一直自顧自地說,他的野心自幼時就已從骨子里攀出,因為親眼見了財富與權勢的力量,于是發著狠起誓自己也要得到。
“好啊。”溫絮白的體力比過去遠遠不如,稍急地輕喘著,胸腔微震咽下咳嗽,“可惜我不擅長這些,幫不上你。”
“誰要你幫忙了”裴陌嗤了一聲,又覺得這話不好,像看不起溫絮白似的,于是徒勞補救,“我是說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少沒事往自己身上攬。”
溫絮白像是有心事,又或者是累到了,扶著車把拐過一個急彎,調整著稍許急促的呼吸,沒有立刻回答。
他越不說話,裴陌越不安,擔心自己跟他說這個,是刺激了被溫家拋棄的溫絮白。
裴陌坐在后座,絞盡腦汁,最后終于憋出來“要不你給我刻個印章吧。”
溫絮白有些驚訝,轉過頭來問“印章”
“對。”裴陌回答他。
在裴家家主的桌上,裴陌見過那方仿佛有無限權力、刻著名字的印章,從那天起他就發誓,自己也遲早要有。
這事可以扔給溫絮白。
給溫絮白點事干,這個仗著比他大兩歲就自詡是他哥、沒事非得照顧他的家伙,總該高興了。
那次絕命逃亡后,溫絮白就病倒,住了半個月的院。
醫生勒令他,今后絕不準再劇烈運動,更不準動刻刀。
再后來,溫絮白好不容易出院,回到裴家時,裴陌已得知了他們的婚約。
從那一天起,他們的關系以一種最慘烈、最不留余地的方式,徹底宣告破裂。
裴陌再看溫絮白,已經滿腔恨意,當他是裴家那些兇手的共謀。
于是這一方私印,也直到十年后他們被迫結婚、被迫共同生活在這幢別墅里,溫絮白才來得及給他。
即使是揣著劇情推演器和情緒分析儀的系統,也很難說清楚那天站在空蕩蕩的一樓,對著一方印章歇斯底里爆發的成年裴陌,究竟是為了什么憤怒。
或許是因為那位得償所愿的裴總,在看到這方印章后,終于想起自己當初說過的蠢話、發過的蠢誓。
想起溫絮白過去對那個問題的回答,少年溫絮白僅有一次的坦誠被叫廢人的時候,會很難過。
他實現了幼時的野望,然后用最惡毒的言語,肆意剖開溫絮白的胸口,抽出溫絮白的骨頭。
他成為少時的他最恨的行兇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