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溫絮白陌生的注視下,仿佛被一把刀慢慢剝了皮、抽了骨頭。
這些東西被拿去了,隨意翻檢兩下,就被判為偽劣,扔進火堆。
“您找我”溫絮白靠在輪椅里,仍斷斷續續地說,我在heihei等人,等heihei我的heihei20”
幻象中的溫絮白再說不出話。
裴陌劇烈地顫抖著,木然吃力地抬手,卻還沒等碰到那個影子溫絮白的眼睛就已經閉上。
溫絮白活不過三十歲。
溫絮白甚至活不過這個秋天。
因為這個生日不能過,因為死去的人沒有生日。
因為一個人在哪一年死去,年齡就從此停止,不論怎么努力、怎么堅持,也不能熬過這一年。
幻象里的溫絮白,身體慢慢軟進輪椅。
因為不好意思打擾不熟悉的陌生人、不想讓對方覺得不舒服,最后的力氣被他用來操控輪椅后退。
幻象里的溫絮白艱難地操控輪椅,一丁點一丁點地后退,直到徹底失去知覺,身體安靜地栽倒下去。
于是裴陌把眼前的衣角抓了個空。
漫長的幻象終于消散。
在這場幻覺的結尾,溫絮白認不出他,不好意思麻煩他。
最后消失的影像里,溫絮白倒進輪椅里的身體,都朝著避開他的方向。
又一次,溫絮白死在他眼前。
裴陌像是被人抓起來,一把接一把地往喉嚨里填沙子,濕漉漉咸澀的海沙把他填滿,墜著他往海里沉。
裴陌寧可溺斃在這個鬼地方。
他失去平衡,栽進海水篝火晚會是幻象,游人是幻象,溫和的風也是。
這里寒風刺骨、海水冰冷,已是深秋。
溫絮白的生日在深秋。
裴陌被一只手抓住半條腿,從海水里拖出來。
有人硬按著他的胸腹,大力控水,重重拍他的背。
那些冰冷咸澀的液體被粗暴地按出來,他的肺像是被硫酸燒了,肋骨生疼,或許斷了幾根,豁漏了肺葉,于是每喘口氣都伴隨難忍劇痛。
“沒事吧”圍著他的幾個人見他醒了,散開個口子,叫他喘氣,“不會游泳下什么海,找死”
這些人說話語氣極沖,顯然心情極差,又相當看不起這種尋死覓活的軟蛋但還是迫于人道主義和道德準則,出手救了人。
有人扯他坐起來,給他扔了個氧氣罐。
“救你一命,幫我們件事。”那人把一張寫了地址的紙遞給他,“認識嗎”
另一個人性情溫和些,打了個手勢攔住同伴,語氣相對緩和,多解釋了幾句“我們來參加朋友的聚會以前沒來過,天太黑,走錯了路。”
那人說“是這邊的一套小公寓,他轉贈給了我們。我們剛收到消息,得盡快去,時間不太充裕了”
裴陌咳喘不止、形容狼狽,他抓著那張紙,眼里滲滿恐懼的血絲,盯著上面熟悉的地址。
他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
這些人在說什么
“我們的朋友不在了,他沒活過三十歲。”
那人說“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你一定沒見過像他那么好的人。”
那人說“我們都來,給他過生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