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絮白在逃亡的路上病倒。
那場難過,來時悄然安靜,離開得也叫人覺察不到。
在冒牌貨把二十二歲的溫絮白背去車站,他們坐上最后一輛離開的大巴車后,一切就仿佛回歸原位。
溫絮白的計劃極為完整和周密。
每段路怎么走、怎么利用時間差避開裴家的監視,全被他考慮周祥,找不出半點疏漏。
他們在深夜登上火車,在搖晃的車廂里看見日出,明亮到晃眼的太陽把云層破開。
唯一的細微出入,也只是冒牌貨執意出錢,把車廂升成了高級臥鋪包廂沒什么打擾,很安靜的雙人間。
溫絮白靠坐在床上,披著冒牌貨的外套,察覺到人影,就將視線由窗外收回。
他的眼睛的確已經好多了,不需要再戴眼罩,能重新看清東西。
“我知道。”冒牌貨兌好了溫水,把數好的藥遞給他,“你批評吧,我亂花錢。”
溫絮白微怔,清俊眉宇透出點無奈笑影,輕聲說“是太貴了。”
照溫絮白原本的計劃,這段路要是他自己出逃,就買硬座。如果是兩個人一起,加些錢再買成硬臥,也已經完全足夠。
可他也只這樣說了一句,就用水將那一把藥片送下去。
冒牌貨等了半天,有些不解“就完了”
“就完了。”溫絮白點頭,他把手放在眼前的人發頂,慢慢揉了揉,“謝謝你,小陌。”
溫絮白說“我從沒坐過這種車,很舒服,謝謝你請我坐。”
他的語氣認真坦誠,沒有任何窘迫,完全不認為這是什么值得局促不安的事。
就像后來的那個溫絮白被困在別墅的二樓不見天日的方寸,依然有條不紊地安排生活。
掙來一筆錢,溫絮白就去買期待很久的、聽說非常有效的專業復健訓練儀。
掙來一點錢,溫絮白就去買期待很久的花種子,找一點陶土摻水做花盆。
這樣的一個人,被流言蜚語肆意中傷,被好事者戳著脊梁說是裴陌的“累贅”、“枷鎖”說成是勒著裴陌喉嚨的一根寄生藤。
冒牌貨垂著頭,借陰影掩飾,壓去眼底冷色。
因為帶溫絮白逃跑更重要,他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件事,但他早晚會處理“你不要這樣老是對我說謝。”
“我也會打工,也會掙錢。”冒牌貨說,“掙得未必比你少。”
溫絮白十分相信,坐端正了點頭,給他鼓掌。
“”冒牌貨偶爾也叫這人氣得磨牙,過去捉他癢。
溫絮白其實怕癢,笑得幾乎有些坐不穩,很好脾氣地認輸“好了,好了,我知道。”
溫絮白緩過一點頭暈,輕聲說“我知道。”
等白霧散去,他發現自己正被抱著。
因為實在沒有力氣,所以溫絮白也并沒有強撐著坐起來,靠著他抬起頭“
小陌。”
溫絮白問“你真的不想留學了嗎”
冒牌貨聽見這件事,就恨不得殺了那個畜生不想,用不著。”
溫絮白不把這當成是賭氣,認真點頭,眼里繼續顯出思索“那么你要不要考慮,做點生意”
留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是不小的一筆錢,這筆錢本來就是溫絮白攢下來,要給裴陌用的。
在溫絮白的想法里,他十二歲后就生活在裴家,衣食住行一應花銷,不論婚約是否延續,都理當返還給裴陌。
“你很有天賦,不該浪費。”溫絮白說,“可以去試一試做生意。慢慢積累,說不定會由小做大。”
冒牌貨蹙了蹙眉,他握住溫絮白的手,正在測這人的心率,一時忘了別的事“嗯。”
溫絮白就當他答應,欣然放松下來,笑了笑“那就好。”
“好什么”冒牌貨根本沒細聽,皺著眉問,“你的心率不穩,是不是難受”
溫絮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