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停靠,下火車轉新站臺,溫絮白伏在冒牌貨的背上。
他已經無力再睜眼,看一看北國的銀裝素裹。
“重不重”溫絮白閉著眼,輕聲問,“還能背得動嗎”
“能。”冒牌貨說,“這兒很漂亮,該給你拍幾張照。”
溫絮白笑了笑,他能想象在做這個出逃計劃的時候,溫絮白就無數次查看過沿途的照片,他能想象出這里有多漂亮。
“記得檢查護照。”溫絮白提醒他,“國際列車檢票口不在一起,小心走錯。”
這個之前還說要提前下車的人,現在反而變得非常認真,每個環節都從記憶里翻出,檢查得一絲不茍。
冒牌貨的動作卻越來越慢,他背著溫絮白,在穿梭的人流中站住。
他這樣一動不動地站了一陣。
“是不是。”冒牌貨低聲問,“我們現在折返,買反方向的車票,你就能好起來”
溫絮白怔了怔,沒有立刻回答。
于是他就知道了答案。
“我們不去莫斯科
。”冒牌貨背著背上的人,大步往回走,“先往回走,只走兩站只走一站。”
他太蠢了。
他低估了溫絮白想要離開的決心。
這個人一旦決定了要走,甚至比他都更堅定、更坦然,溫絮白在上一列火車上,一定就已經有所察覺。
但只是很簡單的抉擇,溫絮白就決定了繼續跟他走。
冒牌貨背著溫絮白向回折返。
背上的人已經既睜不開眼睛、也無法說話了,只有很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彰顯生命的繼續。
冒牌貨沖到售票窗口,買了最近一趟返回的火車,踩著即將發車的哨聲沖上去。
他緊緊抱著溫絮白,等窗外的雪原冰蓋變薄,也等到懷里的人慢慢恢復一點力氣,摸索著把手抬起來,安撫地觸碰他的臉。
“小陌。”溫絮白輕聲說,“對”
“沒有對不起,不是你對不起。”冒牌貨打斷他的話,“睡覺,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的睡一覺。”
冒牌貨說“有地方沒處理好,我去處理,你放心。”
溫絮白聽不懂他的話,但很相信他“好。”
“我知道,你想去瑞士。”冒牌貨把他向懷里抱,低頭問,“還是很難過是不是”
“你放心。”冒牌貨說,“金牌我也給你找回來。”
“每塊都找回來,還有登山裝備,等你有力氣了,就給我列張單子,我重新給你配齊。”
“我們全帶上,這是不是要準備一段時間”
冒牌貨一刻不停地說著“所以你得等我一段時間,我回去處理。”
“我們去最近的醫院,你一邊調理身體,一邊等我”冒牌貨用力收攏手臂,“你要等我,知道嗎”
他一直等到溫絮白點頭,等到溫絮白安撫著碰觸他,讓他把手翻過來,在他手心寫字。
溫絮白慢慢地、很端正地寫一言為定。
冒牌貨握緊溫絮白的那只手。
他簡直遲鈍透頂、廢物透頂,居然直到現在才終于發現這件事。
上次困住溫絮白的是時間,時間的問題他回來解決了。
但還剩下一個隱患這隱患隨時可能爆發,依然會攔住往自由里走的溫絮白。
因為現實世界的溫絮白,并沒有隨著死亡而徹底解脫。
溫絮白死亡的身份,還是裴陌的“配偶”。
這是件最重要的、絕不能就這么糊弄過去的事,這是勒住溫絮白一生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