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冷血、最漠然、最無動于衷的念頭,去揣測伊利亞最柔軟赤忱的一顆心臟。
“您熱了牛奶嗎”卡拉迪婭夫人留意到凌恩手中的瓷杯,發現牛奶灑了不少,就去清理,“陛下不喝這個啦,早就不喝了。”
凌恩慢慢回過神,向她道歉,用精神力將灑落的牛奶從地毯上剝離“他過去喜歡。”
“是啊。”卡拉迪婭夫人低聲說,“所以才不能喝,喝了會更頭疼。”
在得知莊忱失蹤的消息那天,這位慈祥的夫人當場昏死過去,醒過來以后,依然無法相信這件事。
如今伊利亞改成了聯邦制,皇宮實際上的作用已經廢除,許多仆從都離開了這里,但她依然每天都來打掃。
“為什么會頭疼”凌恩盯著手里的瓷杯,低聲問,“他總是會頭疼么”
卡拉迪婭夫人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半晌慢慢嘆了一口氣。
這聲嘆氣很輕柔,卻像是一枚異常堅硬的鋼釘,扎進凌恩胸縫間的骨頭里。
“陛下沒有不頭疼的時候。”卡拉迪婭夫人溫聲回答,“這些年來一直如此。”
凌恩將后背抵在門上。
他攥緊那只仿佛是粘在了手上的瓷杯,聽見自己的呼吸刮過骨頭的聲音。
“登基以后有那么多半年的時間,陛下不再見我們,也不要人照料,只是每天埋頭做皇帝的工作。”
卡拉迪婭夫人輕聲說“有很多事要他做,他太忙啦九個月零六天,他不休息地工作了這么久,累了就睡在起居室。”
要照顧好一個星系,不是那么簡單的。
更何況在十六歲之前,莊忱都因為身體太弱、沒有精神力,不被強行要求接觸這些。
他的父皇身體很好,精神力也很強悍,被預測至少能活一百七十歲到二百歲這樣漫長的時間,完全可以覆蓋伊利亞小皇子不會太久的一生。
這件事讓他的父皇和母后痛苦,多少次暗地里掉淚和傷心。痛苦之余卻又慶幸,因為這樣也就意味著,他們可以一直保護他們的孩子。
莊忱從沒有被要求接過那頂皇冠、從沒有被要求過做皇帝。
他的爸爸媽媽,只想要他們最疼愛的孩子,高高興興做最威風的小皇子。
只要不傷害其他人,稍微任性一點、稍微飛揚跋扈一點也沒關系,稍微不那么努力,不做最優秀的孩
子也沒關系。
這樣被驕縱著哄大的小殿下,因為一場意外,倉猝接過那頂沉重過頭的皇冠,就這么成為皇宮唯一的主人。
凌恩忍不住開始逼著自己想,這九個月零六天里,他又干了些什么。
他的腦子像是被撬開,有人往里灌了巖漿,這些巖漿冷凝成堅硬的固體,漲得他太陽穴刺痛,什么也想不起來。
“您不在這兒。”卡拉迪婭夫人像是猜到了他的念頭,輕聲說,“您被軍部征召了。”
她溫柔地解釋“失去庇護的伊利亞很不太平,那段時間戰事很多,這是非常榮耀的使命。”
那段時間的戰事很多,所以凌恩也很忙碌,幾乎一刻都沒有閑下來過。
戰斗,修整,去新的地方戰斗,修整,鍛煉精神力凌恩很快就成為戰斗核心,不停積累的軍功讓他的升遷速度快得驚人。
這是軍人的天職和使命,當然不該被置喙他只是忍不住想,這九個月零六天的時間里,是不是真的軍務繁忙到了這個地步。
有幾次修整的地點甚至就在帝星邊緣,只要半天時間,甚至幾個小時就能回來看看莊忱。
為什么不回來看一看莊忱
假如他能回來,哪怕一、兩次,是不是能打斷莊忱的工作,把仿佛是要獻祭的年輕皇帝拽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