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媽媽跟他保證,“長大了,阿忱想去喜歡的地方,隨時都能去。”
爸爸補充“阿忱想做喜歡的事,立刻就能做。”
在這樣的保證里,那些苦藥被一點一點喂下去,那枚荊棘戒指被穿上銀鏈,戴在小小的殿下頸間。
在這樣的保證里,伊利亞最勇敢的孩子跌跌撞撞、吃力地掙脫死亡,回到爸爸媽媽懷里,期待長大的那一天。
等待他的不是這樣的未來。
沒有約好的未來,沒有約好的“隨時都能去”、“立刻就能走”。
伊利亞的小殿下終其一生,沒有真正離開過帝星,甚至沒怎么走出過暖宮。
這座暖宮變成最華美的冰冷囚籠,被騙著長大的小殿下,猝不及防掉進數不清的荊棘里。
因為這一頂皇冠。
因為把這東西給他,強迫他戴上的人。
有人把他推上這條荊棘路。
在吞噬理智的暴怒下,碎片中的皇帝幾乎無法自控,幾乎要不遺余力地活剮了這個混賬。
直到最后一刻,那道虛影才被含著淚的愛人握緊手臂,微微搖頭攔住。
“阿忱”做媽媽的更知道孩子要什么,哪怕已心碎到極點,站也站不穩,還是艱難地、斷斷續續地說,“阿忱不想”
他們的孩子難受到忍不住、煩躁到大發脾氣的時候,也僅僅是摔枕頭,從不摔真正會被摔壞的東西。
暖宮里,小殿下的那間小臥室,從沒打碎過一個鬧鐘、一只杯子,沒打碎過一盆花。
他們的孩子不會希望,爸爸的碎片就這么消失在這里,為了弄死一個混賬。
為了弄碎留下守衛伊利亞的劍。
皇帝在最后收手,被
愛人的手攬住頭頸肩膀,魁梧的身影頹然坍塌,從粗喘到哽咽。
“阿忱沒了。”皇帝死死盯著那塊墓碑,在無法看清的視野里,吃力地念出來,二十三heihei活了二十三歲。”
在他們走后,他們的孩子不過只是支撐了六年。
這六年是什么樣的日子
是不是雖然身體不好,但有朋友陪伴、能偶爾出去透透氣,就那么自然衰弱下去,安穩閉眼睡著的六年
是不是雖然被迫做了皇帝,被迫承擔了責任,但有人幫忙、有人支持,辛苦卻也暢快,耗盡心血欣慰早夭的六年
哪怕有任何一個問題得到回答,做爸爸媽媽的都不會那么心碎。
可沒有,被皇帝按在地上的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
凌恩完全不做任何抵抗,嘴角流著血,精神力幾乎被剮穿,視線還落在那座墓碑上。
現任的元帥閣下、伊利亞的戰神親手制作的墓碑,參加葬禮的人不明就里,還在贊頌。
贊頌這場葬禮的極盡哀榮、極近盛大,贊頌伊利亞最后的皇帝受這么多人愛戴,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被騙著長大的小殿下,從來都不知道,長大的結果是“死得其所”。
五歲的小殿下許的愿望有整整三十條,三十條愿望里,沒有“死得其所”。
沒什么人知道,這么多年里,這是凌恩唯一親手為莊忱做的東西。
太諷刺了。
莊忱興致勃勃地養他,長大一點的小殿下身體稍微好了,立刻多出這個愛好,到處撿東西回來養養花養馬養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