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說邵千山有個弟弟,身體很不好,常年住院他想邵千山說不定是把自己當成了他弟弟。
每次想到這,沈灼野就又覺得慚愧,總覺得自己不該高興。
他一直想去探望探望邵千山的弟弟,給人家買點禮物,看能不能幫上點什么忙可每次一提這事,邵千山的臉色總是立刻變沉,看著沈灼野的視線也總透出陰郁。
這種陰郁一閃即逝,沈灼野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從沒多想。
畢竟邵千山這人從來斯文沉穩、滴水不漏,是圈內經紀人的金字塔尖。就算真有什么情緒波動,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
有不少人都說,想看邵千山失態,不如去問問月亮能不能從西邊出來。
沈灼野心想,大概邵千山的確很牽掛他弟弟。
于是他把這件事埋在心里,不再多提,只是更卯足力氣,練邵千山給他安排的那些課程。
在邵千山面前,這是他唯一能做得坦蕩的事。
不論圈子里還是外,大概也沒多少人知道出道就帶著個“刺頭”標簽,這些年囂張放肆、到處撩天撩地,叫人連恨帶愛咬牙切齒的野小子,其實純得很。
也軟得很沈灼野連刺猬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個河豚,全靠一張天生囂張跋扈的臉撐氣勢。
沈灼野二十一歲遇到邵千山,在這之前,不知道被人管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家”這個字能套在自己身上。
所以一有這個機會,哪怕只不過是住公司分的房子,偶爾會有經紀人來家里做客,都叫沈灼野一宿一宿睡不著,連夜查榛子可可蛋糕怎么做。
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被人罵“沒家的野種”、“禍害”、“喪門星”,除了討債的,從沒人上他的家門。
沈灼野沒少為這個和人打架。
他打架其實也光咋呼,不知道怎么下狠手哪個下狠手打架的,拎著水管跑到一半,還能被選角導演拽住去試鏡
可不打又不行,不打就要挨欺負。小孩子的善純粹惡也純粹,沈灼野被人摁著腦袋,不服軟就往后背和腰上踹的時候,也沒人幫他。
“我這還有傷。”沈灼野疼得走不了路,趴在床上烤燈做理療,哼哼唧唧給經紀人告狀,“有人拿石頭砸的。”
他背上盤踞著一大片疤,猙獰凸起,一直蔓延到腰側,能看出當時傷得多觸目驚心。
邵千山聽他說過去那些事的時候,很少說話,看了一陣那個疤,拿手替他焐了焐。
沈灼野立刻心滿意足,腰不酸背不疼了,還能爬起來再去上一百節形體課。
“傷人者,人恒傷之。”邵千山低頭看著他,“你以前,如果不打架、不學壞,就不會有這些事。”
前半句沈灼野聽不懂,后半句他心里撇嘴,把臉埋在胳膊里,沒反駁出聲。
又不是他想學壞,他輟學是因為被人冤枉偷了錢,打架是因為那些人看他好欺負。
但這些也都沒必要說,畢竟當初的事都已經過去,也沒人在意了。
沈灼野沒學過怎么解釋。
長這么大,沒人聽過他解釋,也沒人教他被冤枉了可以解釋。
沈灼野只會認是自己做的也認,不是自己做的,非要扣上來也無所謂,要扣就扣,反正也從沒人信他。
認就認了,又不能少塊肉。
這么長大的沈灼野,外面扎人,囂張得鋒芒畢露睚眥必報,從不跟任何人服軟,可這一面卻從不對著邵千山。
凡是邵千山安排給他的課程,他就算累到爬不起來,也掙扎著去上,每堂課都學得拼命。
凡是邵千山給他的通告,好的他也跑、壞的他也跑,給人堵搶眼的活兒他做,替人背鍋扛黑料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