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這樁案子的過程中,有很多次,宋季良必須克制自己不違反紀律。
被撬開嘴的那幾個人渣崩了心理防線,一口氣招供出不少,報出一連串人名,又招認當時的情形。
“我們就是嚇嚇他真的”這些混混生怕背上個故意傷害之類的罪名,結結巴巴拼命辯解,“誰知道他會選這個誰誰敢跳那玩意真掉下去立馬就死透了”
就算是再膽大的亡命徒,也不敢跳那么高的鋼架。
這是鋼廠用來高空作業的,后來因為整廠搬遷原址廢棄,拆除的資金又不夠,就一直放在那。
焊點都銹得透了,風一吹甚至隱隱搖晃,下面是手指頭粗的鋼筋,把掉下來的人捅個對穿,比捅一塊豆腐輕松。
就連這些混混自己耍威風,也只是在下面幾米高的鋼架爬這么高,就是只為嚇唬人的。
“那小子,那小子不要命。”癱在地上的混混低聲含混著嘟囔,“他是真不要命,他不知道害怕,你親眼看見了就知道”
這些混混親眼看見了。
他們眼里的這個“野種”,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惜命。
就好像,比起偷錢和燒倉庫,對沈灼野來說,反而跳鋼架才是最容易做的。
沈灼野寧可選這個。
“今天下午。”宋季良對宋國棟說,“我去了廢鋼廠。”
宋季良下午去現場,按著這些人說的位置,實地勘察測量過。
按照沈灼野在體育隊里的跳遠成績,跳過這段距離,在理論上不難。如果前面是沙坑,沈灼野還能跳得更遠。
但跳鋼架要的不是理論,這東西比的是誰更不惜命。那些混混叫鬧鬼嚇瘋了,心理防線崩得一塌糊涂,眼淚鼻涕一起流,哆哆嗦嗦回憶,沈灼野跳了不止一次。
最懸的一次,下頭刮的風實在太大,沈灼野的落點再偏一寸,就要掉下去。
爬起來的沈灼野問他們“夠嗎”
“不夠我接著跳。”沈灼野說,“夠了的話,你們把dv還他。”
說這話的時候,沈灼野在鋼架的另一頭,那邊銹蝕得更嚴重,叫風吹得搖搖欲墜。
沒人看著不害怕,拿著dv的人手都哆嗦得厲害。
這些混混還沒想鬧出人命,真把人逼死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蹲班房,誰也跑不了。
就這么,這些人硬是叫他們眼里的“小野種”生生嚇唬住了,什么話都再放不出,只得放了人。
“小貓”宋季良讓自己把話咽回去,糾正了稱呼,“受害者以為,這事就算了結了。”
這時候的沈灼野,已經不能再叫這個小名。他已經不怎么來宋家,因為宋國棟認定他不學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宋國棟為這個火冒三丈,逼問了他很多次,可沈灼野怎么都不說實話。
“爸,我前些年辦過樁案子,也是位老師。”宋季良說,“掃黑除惡
以前,這種事很多,他自制土炸藥,想和一群人渣同歸于盡。”
因為這些人渣把他什么都毀了,工作毀了,名譽毀了,家庭分崩離析。
“他被人污蔑,說對學生干了那種事洗不干凈,學校把他開除了。”宋季良說,“他愛人和他離婚,他兒子也毀了前途,想不開吞了藥,沒救回來。”
沈灼野從小就知道,這是群什么樣的人。
他知道這些人能多不擇手段、多窮兇極惡,一旦招惹了,會有多難纏。
他們家的小貓,在外頭做豹子,滾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一雙眼睛還漆黑。
沈灼野以為這事就算了結了。
他不覺得這事有多大,他沒少這么跟那群混混斗,這一回就鎮住了那些人,短時間內倉庫不會再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