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們村的,是隔壁村一戶姓李的人家。”王媒婆坐在火盆邊搓了搓手道。
沈慶平神色淡了一些,康氏見狀親親熱熱地拉過王媒婆的手,嘆了口氣道“嫂子你是知道的,遷小子他爹走得早,青坪村我們又人生地不熟,若是他能說個本村的媳婦,以后也好立足,要是外村的,他們孤兒寡母加個外村媳婦,日子要怎么過啊”
她話里盡是為沈遷打算的意思。
王媒婆給人說了十幾年的媒,說親時什么樣的小心思沒見過,也不戳破她的話,只為難道“村里適齡的我都打聽過了,不是已經定了人家,就是暫時還沒說親的想法,我也沒辦法啊。”
說到這里,她轉頭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沈遷,沈家老三長得確實一表人才,據說書也念得不錯,但村里人有自己相看人的辦法,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長得好又不能當飯吃,書念得不錯也沒用,沈家是獲罪流放到這里的,以后子孫三代都沒有科舉的希望。
別看沈家的流放跟戲臺子上唱的不一樣,不是去苦寒之地做苦力,甚至到了村里還有錢買宅子田地,可只要稍微細心點的人就能知道,買宅子跟田地估計已經花光了沈家所有的錢,不然當時賣地的人有九畝在賣,沈家怎么只買了六畝,要知道沈家老老少少加起來有十口人。
沈家當家的老爺子沈慶平又偏心得厲害,雖然他們在村里人面前已經極力隱藏,但出門干活的是哪些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村里條件再差的人家,也不想自家的哥兒姐兒找個這樣的婆家。
康氏注意到了王媒婆那一瞬的停頓,笑著道“嫂子你再幫忙仔細想想,可還漏了什么人家沒問”
王媒婆遲疑道“漏是真漏了一個。”
“哪家”康氏笑著問。
沈慶平跟沈繼峰幾人也看了過來。
“村東頭的獵戶,陸久,不知道你們見過沒,他剛好比你們家遷小子小半歲,也還沒說人家。”
王媒婆話剛說完,康氏立刻道“他不行。”
面對公公跟丈夫疑惑的目光,康氏咬了咬嘴唇,她的理由很充分,但不能當著王媒婆的面說出來。
王媒婆沒有追問,順勢接過她的話道“我也覺得他不合適,才沒去問,”又說,“倒是隔壁村那李家哥兒,條件是真不錯,你們顧慮的那些他父母也有想到,是個可配的人。”
沈繼峰眼珠子一轉,道“嬸子您仔細說說”
王媒婆緩緩道“李氏在隔壁村也是村里最大的宗族,只是那哥兒父母到了他這一代,就只生了他一個,他父母舍不得哥兒,又有家里的田地宅子需要人繼承,所以想找個上門兒婿。”
她說前面那些時,老爺子跟沈繼峰幾人聽得仔細,也還算滿意,等說到上門,一個個神色就變了,王媒婆也不著急,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聽下去,“哥兒家也知道你們家遷小子孤兒寡母不容易,所以說了,會給一頭牛犢子做聘禮,另外成親后,遷小子的娘要是愿意,也可以跟他們一起住,而且哥兒母親的娘家是我們村的,哥兒有三個舅舅,就陸有為兄弟幾個,你們應該認識,若此事成了,以后你們就是親戚了。”
一頭牛犢子值好幾兩銀子了,等長大了還能犁地、拉東西,這個誘惑真的很大。
但是讓沈遷去給人家做上門兒婿的話,以后家里就要少一個勞動力了,沈老爺子左右為難,思索片刻后,嘆了口氣道“我沈家雖然落魄了,但讓子孫去別人家上門,終究是,你容我再考慮兩日。”
王媒婆點頭,“兩日后成不成你們告訴我一聲,我好去回那邊話。”
沈遷聽到這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堂屋。
他還有兩天的時間。
出了院子,沈遷看向公山的方向,見宋蘭背著柴的身影已經進村,稍微安心了些,正打算去接,又被人叫住,“沈家老三,這么晚了還要去哪里”
“村長,”沈遷打了聲招呼后,抬頭看向太陽落下的方向,道,“我出來看看天色。”
“今晚恐怕有雨,”村長說著走了到院子門口,見人都圍在堂屋里,又問,“家里有客人在”
“王媒婆在。”
村長聽過沈家想給沈遷在村里找個媳婦的事,想到進去很可能又要被沈慶平子拉著套近乎,便將手里的魚遞給沈遷,“那我就不進去了,跟你爺爺說,上回吃了你家的東西,這個是回禮。”
沈遷道了謝,伸手接過,目送村長離開,又等了一會兒,等到堂屋里說話的聲音比先前大了些,沈家人送王媒婆出門,他這才提著魚,轉身踏進院門。